第186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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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女孩勾起嘴角，继续说道，“那颗星星叫作启明星，比太阳出来的还早，也比太阳落下的还晚”

“那就是你哦”

白发女孩说完又看向他，脸上带着轻浅的淡笑，表情恬淡平静，却又好像隐藏着难以言语的怅然

“那就是……我么？”

洛临辰仍是愣愣地看着，而那颗启明星也在这时再度变亮了几分，闪着清晰的微光，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语

“临辰，你知道么？在这世上，每个人都像是天上的一颗星星，孤独地生活在这片宇宙里，想找到与自己契合的另一颗，依靠着对方的光芒来照亮自己，这样便不会再感到孤独”

白发女孩的声音轻灵而缥缈，洛临辰听到后心中微动，他转头看向女孩，轻声问道，“那你呢，你也是天上的一颗星星么？”

“我？”白发女孩伸手指着自己，湛蓝色的眸子轻眨两下，又噗呲一声，轻松地笑了起来，“我当然不是星星啊”

她微微仰起脸，嘴角弧度上扬，略有些得意地继续说道，“我跟你可不一样，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当然是月亮啦”

“代表月亮消灭你”

白发女孩说着闭上一只眼睛，弯曲两根手指放到眼角附近，摆出了一个非常经典的姿势，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在她漂亮容颜的加持下，又显得格外可爱

洛临辰的表情却依旧淡然，像是一潭平静的深泉，没有因为女孩搞怪的姿势而有任何波动，因为他并不觉得这好笑，反而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悲伤感

“原来……你不是星星么”

洛临辰失落地低下头去，将下巴靠在弯曲的膝盖上，深色的眸子也跟着低垂下来

“为什么……你跟我不一样呢？”

他这样说道，语气认真但声音轻微，宛如随风摇晃的轻微烛火，脆弱得仿佛一吹即散

“原因很简单啊”

白发女孩看着洛临辰忽然低落的模样，轻轻笑了笑，然后她收起盘起的双腿，曲起小腿将脑袋靠在膝盖上，白色的裙摆也因为她的动作向下滑落几分，露出了里面同样白皙的软肉，仿佛剥了外壳的嫩笋，光滑软嫩，细腻动人

她侧过头，白净温软的小脸贴着膝盖，湛蓝色的眸子看向洛临辰，在月光的衬托下，像是有清澈的溪流在里面宛转流淌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星星只有找到另一颗星星，才不会感到孤独，但是宇宙这么大，想找到一颗与自己契合的星星，是件很难的事情，有些星星可能找了一生都找不到，最后只能遗憾的独自坠落”

“但月亮就不一样啦”

白发女孩说到这，语气变得轻快起来

“这世上有很多很多星星，所以星星之间并不好找，但月亮只有一个，而且月亮还那么明亮，只要星星愿意，很轻松就能找到月亮了”

“但月亮也是很小气的呢，它只会照亮身旁最近的那颗星星，其他离它远的那些，可不归月亮管哦”

白发女孩说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黑夜里她的笑声比风吹更加清晰，也比虫鸣更加悦耳

“可星星与月亮，本质上是不一样的啊”

洛临辰小声说道，语气好像带着异样的委屈感

“明明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很多遍了，为什么你还是记不住呢？”白发女孩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但声音中仍然带着笑意

“还说你不是笨蛋”白发女孩说着，又调皮地伸出手戳了下他的脸，像是要把男孩脸上那层伪装的外壳戳破

“星星和月亮虽然不一样，但它们随着夜晚一起出现，又随着白昼一同消逝，彼此早已变得亲密无间，恍若双生”

“如果在生命的长夜里，它们能永远不离不弃地陪伴在对方身边，那么到底是不是一样的，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你说对么，临辰？”

白发女孩说完后安静下来，笑意盈盈地望着洛临辰，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洛临辰却没有侧头去看女孩，沉默了片刻过后，他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不知道”

“怎么又说不知道，你是十万个不知道么？”

听见这个回答后，白发女孩表情无奈，继续说道，“明明以前那么听话乖巧的，怎么现在变得越来越笨了”

“快说，你是不是假冒的，赶紧把真的临辰还给我”

这显然是一句无厘头的玩笑话，白发女孩轻轻笑着，可洛临辰还是低着头，没有给出回应

白发女孩嘴角的弧度悄然落了下去，也没有再说话了

沉默持续了片刻，白发女孩忽然站起身来，她整理一下有些散乱的裙摆，宛若莲花舒展枝叶，然后慢步向着窗台外的栏杆旁走去

察觉到她的动作，洛临辰也跟着站起身来，但他刚走出几步，却发现两只手腕上都传来了沉重的触感，像是被无形的锁链困住了一样，令他无法再向前走去

洛临辰的眼底浮现出惊慌的情绪，他小幅度地挣扎起来，发现手腕还是解脱不开，而且那触感仿佛又加重了几分，似是在警告他不要再轻举妄动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洛临辰停止挣扎，转头看向身后，星月阁的房间内依旧漆黑一片，连原先残留了几点月芒也收敛散去，看起来宛若一座看不到底部的幽暗深渊，正在缓缓凝视着他

风止虫歇，世界突然变得寂静起来，洛临辰再度看向前方的白发女孩，窗外皎洁的月光毫不吝惜地洒落在她身上，那裙摆上点缀的亮片装饰随着步伐闪闪发光，简素中透露出内敛的华丽，璀璨而耀眼，恍若神话传说中居住在广寒月宫里的绝色仙子

白发的女孩站在明亮的月光中，而黑发的男孩却深处黯然的黑暗里，光与暗纵横交错，两人之间好像有着一条看不见的分割线，泾渭分明地将世界分成了两个部分,宛若镜子的两面

这一幕宛如古老遗迹里被刻画在荒岩石壁上的精妙画作，沉淀着难以言喻的艺术美感，又像是某幅用来记录奇观异象的星象图腾，封存着不为人知的神奇绝密

“临辰，你想起来了么，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走到尽头之后，白发女孩转过身来，对洛临辰出声问道，连带着那双湛蓝色的眸子也望了过来，如同清澈的溪流注入幽暗的枯井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明明耳旁响起的是白发女孩轻柔的声音，洛临辰却像是听见了一座早已不再转动的洪钟大吕重新运转起来，粗壮的指针似是承载着千钧之重，缓缓转动间，震耳欲聋的钟声响彻天地

眼前忽然有破碎支离的画面闪过，江岸旁升起又褪下的潮汐，宝盒里裂纹蔓延的琉璃玉石，空无一人沾满鲜血的金色王座，被银质长矛钉在十字架上的狰狞身影

浩瀚无边的大海，万里雪飘的冰原，金碧辉煌的高塔，风光无限的山河

晦暗寂静中的画面不断切换，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最后只剩下模糊的光影，时间的存在无法感知，好像过去了许久，又好像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洛临辰心底忽然涌现出些许熟悉感，仿佛那都是自己亲眼看到过、经历过的，但他又感到有些陌生，像是另一个人把自己记忆强行塞到了他的脑海里

最后光影散去，画面定格，出现在眼前的是火海中的江边公园，灯光照亮的街道，裙摆染血、眼瞳澄净的黑发女孩，还有那张偷看过许多次的明媚俏脸

潮汐、阳光、白玉兰花

雨落、彩虹、异格灾害

陈悦凝、浮士德

林若依

许多名词相继浮现出来，洛临辰想起了原先的全部，也想起了那场早已注定好结局的盛大剧目，冥冥之中有人将他选作了主人公，如今正是他登台演出的关键时刻

他不该就此放弃，也不该就此倒下

寂静的世界里，洛临辰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很清晰，像是初春时分埋藏在土壤里的种子，等待着一场春雨来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