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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静王世子水溶身披一袭藏青色披风,骑在一匹黑马上,那男子剑眉星目凤目,鼻正唇薄。骑在马上,目视前方,双唇微抿,似笑非笑,那浓眉下黑色眼眸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如此儒雅中带着邪魅,俊美中带着神秘。
后面跟着一辆马车,明黄色的灯笼上写着大大的北静王府的字样。里头坐着的便是北静王世子水溶的亲姐,洛阳郡主水湄。再后面的那辆紧随其后的马车,是南安王府的马车,来的乃是平阳郡主霍君华。
林乐曦带着姊妹几个出来迎接:“臣女见过洛阳郡主,见过平阳郡主。”
紫陌扶着水湄下来,只见来人一身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如漆乌发梳了一个反绾髻,头上泄簪着一朵嵌银镶南珠珠花,,坠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耳朵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气度雍容沉静。只听她笑道:“我与你也是相熟,怎的帖子不来我这里?”
“郡主千金之躯,哪里是臣女能匹配的上的。”林乐曦微笑。她知道,水湄已经得天昊帝赐婚,开年便要成婚,嫁给孝忠亲王世子闻天泯为世子妃。早已不是从前那般模样了。
水湄摇着摇头:“乐曦,不管咱们以后是怎样的身份,我们都是好友。”显然,她也知道天昊帝有意让林家归入皇族势力,为皇族效力。
“哟!水湄姐姐这就说上话了。”后头飘来一个清凉的女声,只是话语里头不免带着嘲讽与冷意。
看去,却见此人一身盛装打扮,乌黑的发间插着数支镂空雕刻的紫玉簪,旁边点缀着食指盖大小的珍珠,莹白娇小的耳畔则是带着同一色的紫玉耳环,那双似水柔目中透着让人不容忽视的精光与厉害,让一般人见了均会心生一股子寒意。
来者正是南安郡王的平阳郡主,霍君华。
“平阳郡主安好。”林乐曦连忙俯身行礼。
霍君华昂着下颚,略点点头,懒洋洋的道:“起罢~”
黛玉皱眉,不发一语,跟着林乐曦动作。听得林乐曦微微笑着,不卑不亢地说道:“小妹小小生辰,倒是劳动两位郡主大驾光临,真是令我林府蓬荜生辉。里面请。”
水湄正要开口,却叫霍君华抢了先:“还算你识相,知道些礼数。”
水溶碍于男女之别,一直不曾直视这边的女眷。只是在她们进去的时候瞥了一眼,只这一眼,却是瞥见了一个靓丽的紫色背影。
林乐旭见着自家姊妹进去了,忙上前迎水溶:“世子今日倒是抽空来我林府瞧画了?之前一直想给世子带去的,家父从扬州送来特意叮嘱要给王爷送去。倒不曾想世子亲来了。”
“你少拍马屁。”水溶与林乐旭认识,之前在扬州给老太妃带东西时认识的,来了都中也常见。“我父王可是惦记了许久,你忙这忙那的,我若是不来也不知你何时才会送来。让父王惦念还不如我自己来拿,正巧,你妹妹过生辰,姐姐说你阿姐忘了她了不肯。之前年宴上有事不得相见,倒是祖母见着了回去说起,姐姐便惦记着。这回说什么都要来,祖母也许久不知道你阿姐的消息了,我就送姐姐过来。顺带,将画带走。”
着重说了“顺带”二字,林乐旭一听就知道这是在说他忘了送画一事。林乐旭淡淡一笑:“这不是忙么,给忘了。世子这边请。”
扶风院里看着两个连着进来的郡主,心底倒吸一口凉气。乖乖,林家的面子居然请的动两位王爷的嫡女。大楚开国至今不过四位异性亲王,这一个生辰宴便齐聚了两位。
林乐曦视线一扫,便知道这些个人的念头,微笑着请了上座:“小小茶点,不成敬意。”
霍君华一向看不上这些出身书香之家,满口甚书香传家话语的女子。即便她知道眼前这人往后身份贵重,也还是一样看不上,骨子里带过来的看不上。
四位异姓王从开国至今,还能说的得上话的也就北静王与南安郡王两家了。这两家的消息向来灵通,天昊帝略露了些意思出来,这两位便知道天昊帝的心意了。旁的不好猜,唯独这个一猜一个准。几位皇子殿下,唯有这个没有母族支持的小儿子稍让天昊帝放心些。可也正是因为没有母族支持,这让他在诸位皇子殿下当中格外的劣势。最好的法子便是让他娶一个握有多方势力,能制衡其他殿下的皇子妃。
几方比较下来,唯有这个师姐曲文君的女儿能让天昊帝满意。既能牵制北境边塞的曲家,还能让金陵的甄家略微有些收敛。毕竟,天昊帝知道,甄衍对林乐曦一向是多有忍让。他的眼线知道的虽不彻底,可稍带着脑子多转几个弯,这些个事情并不难猜。且林家如今的当家主母乃是八公里荣国府的姑娘,与荣国府处成仇敌的张家在朝中位置举足轻重。一环扣一环,这样层层捋下来,选择林家再好不过。
霍君华是接了她父亲的令过来探探林家虚实的,水湄却是真的想来见见这位昔日好友。自林乐曦南下,林姚氏去世,与苏州林氏决裂等等,这些事情她在都中却都知晓。也正是因为这一桩桩一件件,让水湄愈发拿不定主意。那时候北静王太妃因受到林姚氏过世消息打击,卧床不起,水湄忙着照顾侍疾疏忽了不少扬州的消息。等她反应过来后再去信,得到的消息却是林乐曦与宗族开战。老太妃深知道里头的猫腻,可碍于天昊帝示意,都中人不可随意插手江南事,没有让北静王府一脚踩进去。
可正是因为如此,老太妃与水湄都格外愧疚。那时的林乐曦孤立无援,只能通过民众流言与当年那些个旧事来釜底抽薪,多少的闲言碎语与风波皆是林乐曦一人承担。一个刚失了祖母不久的又没有外家撑腰刚满八岁不久的小姑娘,要面对后母不亲防备,林府内部危机四伏,外部甄家虎视眈眈的境况下,孤立无援,除了她自己和她祖母留下来的人以外,没有人替她处理后头的麻烦,没有人为她挡去外头那些风雨,如今的局面是她踩着刀尖,踏着火海,忍着噬心之痛一步步走过来的。
可即便熬到这地步,还要面对天昊帝的利用,用整个林氏来填补皇族内部与外部的空当。说的露骨些,那便是林家是皇族闻氏的垫脚石。从曲文君下嫁开始,从天昊帝继位开始,便已经在天昊帝的局里面了。想要从这局里跳出来,难啊~
“祖母说,年席给你下了帖子却不见你来。年宴上匆匆见了你一面,不曾好生说过话,这回你妹妹的生辰宴无论如何都要我来一趟。看看你如何。”水湄掩下心底那些翻滚的思绪,,微笑着说道。
林乐曦左手放到背后,微微动了动,示意黛玉回到之前坐的位置,接着招待那些应邀来的客人。“老太妃一片心,乐曦收到了。乐曦甚好。”
左珺莫无奈摇摇头,转身与陈婧琪说话:“洛阳郡主来也就罢了,连平阳郡主都来了,可见乐曦如今的处境为难。”
“可不是,原本与十八殿下一事便遭非议甚多。虽则是天家默许,权势人家皆知,可知道归知道,心里如何想又是一回事了。”陈婧琪心底也是一阵叹息,“多少人家皆要因此错失十八殿下正妃之位,恨上林家恨上乐曦。今日还要如此大张旗鼓过来,岂不是让林家树敌更多?”
林如海坐的位置本就敏感,截了多少人的财路。闻立哲的正妃之位又内定给了林乐曦,让那些想从龙之功的人家如何不恨林家。
左珺莫知道的内情多些,闻言也只好无奈的叹息:“只能说天家心思过于缜密,弯弯绕绕的将这许多人都算计了进去。但愿乐曦能察觉罢。”
“到如今便是察觉也无用了,届时一道旨意下来,她还能抗旨不尊不成?”陈婧琪最烦躁的是这个。
对比于这两人的无奈与烦躁,为林乐曦的担忧,探春宝钗几个念头又是另外的了。
探春坐在王熙鸾旁边,看着黛玉在众多闺秀之间周旋应和,她今日一袭淡紫色长裙,裙摆上一只蝴蝶在一片花丛中翩翩起舞,身披银色薄纱,显得清澈透明,亦真亦幻。腰间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显得清雅脱俗。秀眉如柳眉,眼眸如湖水却隐含镇定坚韧,鼻子小巧高挺,樱唇不点即红,肌肤似雪般白嫩,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质,头上青丝如绸缎一般黑亮柔顺,斜插着为数不多的几支黄玉长簪,精致而不失体面,衬得人越发的清雅脱俗。这样发着光的黛玉让探春深深觉着自己哪都不如人。眼底的艳羡如何也掩饰不住。
王熙鸾见着了,瞥了一眼那边言笑晏晏的黛玉,含笑道:“她不过就是仗着有个好姐姐罢了,你嫡姐不还是天家的嫔御么。没有人生来就是卑贱的,若是你自己都觉着自己卑贱,那任是大罗金仙也帮不了你。”
是啊,没有人生来就是卑贱的。即便她是庶女,那又如何?林间召楚材,且当营岁事。令人勇气多,谁是吾皇孙。壮士不死则,死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夕,宁有种乎耶。
探春正想着,却见菖蒲领着一个面熟的人进来,在黛玉耳边悄声说道了一句。黛玉皱眉,却点点头:“快些过去罢,当心耽误大事。”
“诺。”菖蒲低头唱喏,疾步到贾玖身边,俯身附耳道,“二表姑娘,府上的珠大爷不好了。”
贾玖正捻了一颗松仁琥珀糖,闻言,心神一震。回眸看她:“当真?!”
“府上琏二奶奶身边的亲信来报,应当不会有错。”菖蒲见过庄宿阮身边的人,混了个脸熟。
贾玖心底所有的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镇定心神,起身想林乐曦告辞:“家中有事,老太太遣人来寻,不好久待的,这便告辞了。”
林乐曦见着身后的菖蒲略微颔首,便道:“咱们两家也不外道了,既然家中有事那便尽早回罢。”
“往后若有机会,再叙罢。告辞。”贾玖客套了一句,转身带着几个姊妹上马车家去了。
看着匆匆忙忙的马车掀起的滚滚尘土,林乐旭眼眸渐深:“荣国府啊,气数将尽啊——”
水溶手里拿着画卷,冷冷一笑:“天家厌弃了这些国之蠹虫,早晚都要收拾了去。气数能不将近么。”
“他家有个衔玉而诞的宝二爷宝玉,最是单纯不过,厌恶科举读书。你若是想要打探,从他入手最好不过。”林乐旭头一回露出筹谋算计之态。
水溶见状,忍不住笑道:“若是让你阿姐见到你这样一副情状,只怕是要高呼欣慰了。”
“你少打趣我,在阿姐面前天真无忧一些有何不好?能让阿姐专心打理都中事,我在前头给她探路,帮她扫除后路跟上来的绊脚石。”林乐旭一向有自己的打算,他不想让他阿姐知道他变了,从母亲离开父亲再娶之后就变了。
“乐曦,往后再有帖子可别再忘了我。”水湄拉着林乐曦的手,道。
林乐曦颔首:“那郡主也得赏脸来才是。”
“你下帖子我定然来。”水湄这才笑开了眉眼。“对了。”水湄悄声道,“天家那边多半是定了,不然他不会让十八殿下如此堂而皇之送东西来的。你也不必担忧,那些个闲言碎语我来摆平。”
林乐曦微怔片刻,随即笑道:“郡主放心,我再不放在心上的。”“那怎么成!”水湄急道,“大楚风气虽不如前朝那般拘谨,可贵族女眷还是恪守旧礼者不少。你的事咱们几个知情者知道,外头人如何知晓的清楚。与其让人牵着鼻子走对你不利,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让她们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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