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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乌衣府邸又是另一番心境。已是日暮,秦淮河两岸的谢王两家都已燃起了准备晚饭的炊烟,初秋的风吹绽了道旁檐灯,暖黄光晕驱散了流火夜里一点似有却无的寒意。刘氏带了两个儿媳亲来迎他,连带着谢瑍和谢檀一大一小两个团子。远远瞧见那道熟悉的纤细的身影和一团小小的粉妆玉琢的糯米团子,他眼中浑浊一热,几乎涌出泪花来,踉跄着下了马奔至妻儿面前。
碍于礼法,仍是笑着先向刘氏问了安:“母亲可好?儿在外征战颇是思念母亲。”
知子莫如母,刘氏哪能不知道他如何想的,又怨又喜地瞪他一眼,絮絮叨叨找了些话把人迎进府门,快步如飞地先回琅嬛堂张罗饭食了。
刘氏走后,他这才得了空看向妻子和怯生生躲在母亲裙后的小团子。
桓微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眼神如画笔,把他摹绘了千遍万遍,像是要补齐错过的几百个相守的日子。两人视线对上,她脸上微微一红,垂下眸去。她是如此地想念他,可到了此时,竟无一句可以道得出口的话。
小的那个却是头一回见他,还不及母亲膝高,牵着她裙,一双墨水晶般的眼睛乌溜溜转着,好奇地打量。
他走的时候,他还只是襁褓里小小的一只,外物一概不知,见了他便笑。如今,黑漆眼瞳里却多了丝陌生。谢沂心中愧疚涌起,蹲下.身想抱他,碍于一身冰冷坚硬的甲胄只得收回手,微微笑着问:“瑍儿,可晓我是谁?”
谢瑍满目疑惑,仰头望了望全心依赖的母亲。阿狸则牵着他手,笑眯眯地带着他走向谢沂:“弟弟,叫阿父。”
“你不是总是吵着闹着要阿父么?喏,你阿父回来了呀。快叫吧。”
阿狸宛如小大人一般,耐心地教着弟弟。谢瑍迷蒙看他:“咕咕?”仍是不敢置信。
他尚在咿呀学语,唤母亲唤大母伯母都学得很好,唯独老把“哥哥”喊成“咕咕”,阿狸教了他许多遍总也学不会,今次又如此。阿狸登时沮丧地耷拉着脸,不想理他了。
谢瑍久得不到哥哥的回应,又征询地望向母亲,桓微笑着点点头:“叫吧。”
谢瑍这才望向了父亲,缓慢地挪着步子走进他怀里,轻轻唤了一声:“阿父。”
这一声软糯糯的童声,虽然稚嫩却清亮无比,字正腔圆,显然不知被教过多少遍。谢沂眼中热泪几乎滚下来,多少年了,隔着苍苍碧落杳杳黄泉,他终于又听见了这一声熟悉的“阿父”。
……
谢沂不敢抱儿子,怕坚硬的甲胄会伤着他,且小团子如今还是很畏生的样子,便把他交给长嫂,先同妻子回了自己的院子更衣。
屋中布置一切皆如旧,处处皆保留着他去时的样子。谢沂轻车熟路地进到卧房,除了甲胄交给采蓝,换上一身玄色常服,皱皱眉,想起妻子一路的沉默,回头诧异地看着站在身后垂头敛目的纤细娇小的人儿:“皎皎怎不说话?”
阔别一年半,她还是去时那个样子,眉长脸小,眼若点漆。纤细腰身是春日台城堤上的柳,只胸口又丰盈了些,窈窈窕窕,瞧着和三年前嫁给他时的十六岁小姑娘也无什么两样。她仍垂着头,一言不发。谢沂微觉怪异,上前轻轻拥住她,觅着那玉琢雪澈的一张小脸儿,柔声哄:“怎么了?从郎君回来你就一直不理郎君。”
她眼睛里雾濛濛的,似才下了一场烟水茫茫的杏花雨,被他抬起脸时,目中已然噙满了盈盈的泪水。轻轻呜咽:“郎君是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刀子预警,仁慈的我先放谢崽回来和老婆孩子团聚。感谢在2020-02-2423:40:37~2020-02-2523:4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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