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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部的冷汗滴了下来,汗珠在脖间留下的痕迹有一种奇异的痒。这丝毫不能减轻他的一丝痛苦,反而使他陷入更无边无际的噩梦中。他梦见那支冲击钻打穿了他的手,随后是人的邪笑,再接着,那个冲击钻已经到了脖子的高度。
“不要!!”他想要大喊出声,可用尽了全力也不能推开胸口的千斤顶……
啸言终于从怪诞的梦境中醒来,单人的病房内只在地下开了一束夜灯,依稀照出有人趴在床头。他逐渐适应了灯光的强度,再微微细瞧,确定,正睡着的,是云箐——再没有人会拥有这般的细柔长发了。
啸言觉得自己唯一能感受到知觉的身体也几乎要快散架了,甚至连稍微点一下头,锁骨那里仿佛就犹如利刃插入心头,简直喘不过气来。他只是想咽下口水而已,可就连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都好似可要了他的命。
一旦醒来,就再没了睡意,这漫长的夜啊!还有这锥心刺骨般的疼痛,究竟何时才会消停?!他这样躺着,能见到云箐这样趴睡在一边,也能听见她匀称的呼吸声。本来,这是多么温馨的一刻,可是啸言——他难道要思考的,仅是这么浅,就够了?
云箐睡在他的右边,他怕一动惊扰了她,便忍住了用右手抚摸她的冲动。他左手断了韧带,被厚厚的石膏包裹固定着。过了半刻,他忍住痛意,伸出了左手食指,轻搔左手的拇指,心里一阵欣慰,竟不是想象中的、而是真的有感觉!食指又加重了力道,于是拇指还微微有些疼呢!他放松下来,看来这次的受伤与脊椎无关……数年前,当他醒来想要走路的时候,却发现下半身犹如石头般定在床上,而腿脚已然没有了知觉!
他想起自己和云箐许过的誓言——定不会因疾病而分手,于是定了定神,嘴角轻轻上扬,这一刹那,仿佛肩膀和左手的伤处也不再那么疼了——可是这一笑,又牵动了颈部的神经——于是更疼了。
“丝~~~~~”他不禁抽了口冷气,于是,床的那头,云箐的头动了动,随后便更不得了,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天哪,我怎么睡着了?”她低骂了一声,觉得有晶亮的东西射向自己,便籍着地灯的光抬头望去,正是映射着光线的啸言的双眸。虽然昏暗,可是云箐却感觉,那里面似乎——有神采!
“你醒了?”她试探着问。
“嗯……”发声,好像也会有点痛苦。
于是云箐开了床头灯,马上见到了啸言炯炯有神的眼睛,一时之间,早已忘记下午的自己有多少愁云惨淡了,一下子心情也似乎好了很多。
“要不要喝水?”
“好——的——”啸言说得很慢,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皱眉的微笑。
云箐有些不忍:“你~~肩膀疼吗?还是手疼?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能——忍——住。”
云箐点点头,转身倒了水,从抽屉里取出一根吸管,放进杯子,递到啸言嘴边。啸言吸了小半杯,停了下,示意够了,于是云箐将杯子放回床头桌上。
啸言望着她,依然是皱眉的微笑。皱眉因为疼痛,微笑则代表了心情。
“看——”他用自己的眼神引导云箐看自己的左手。云箐低头瞧去,啸言比出了V字型手势,她觉得鼻子酸酸的,可要是真哭,怎么对得起啸言的好心态呢?
“啸言……”
啸言停了会,慢慢地说:“比我,想得,好太多了……还能动……不过,要是将来这手不太好使,你不会,不要我吧?”
“你怎么……”须知啸言久病成良医,于身上的症状自是十分了解,况且在救护车上,医生之间的互相对话也能猜出个一二三来,云箐止住口,像是下了很大了决心般,“啸言,医生说,韧带断了,可能,只是有这个可能性……”
啸言似笑非笑:“你还没回答呢,不会就不要我了吧?”
云箐急道:“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
“逗你呢!”啸言想笑,可是怕疼,于是表情又变得十分滑稽。
云箐被弄得不好意思了:“啸言,人家,人家现在心情好多了……”
“云箐,我们的诺言,我会谨守……所以我的身体情况,请告诉我实情。”
夫妻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相见吗?(咳咳,你还没结婚好吗?!)云箐释然,点点头:“你锁骨骨折,左手韧带断裂,医生说可能落下残疾。”
她将手放在他的右掌心:“医生的字典里没有肯定的词,兴许这次就能将‘可能’化为‘不可能’也不一定呢?”
啸言微微一笑,不过又不小心牵动了伤处,忍不住叫了出来。
云箐反没以前那么担心,因为啸言肯在她面前情绪外露不正说明了一切吗?
她拿了毛巾,帮啸言擦去额头的汗水,柔声道:“你莫要再多说话,也不要笑了……你伤的是锁骨,也就是旧称的琵琶骨,白娘子的老公许仙就是被用铁链穿透了琵琶骨而一路囚行的……天可怜见的惨……既不致命,又钻心的疼痛,古人怎么做得出这种缺德的事情,谁不知琵琶连心啊,唉!”
啸言的锁骨更痛了。天哪,为什么今天就是想笑呢?!
“云箐……好,好像没有琵琶连心的说法……是十指连心吧……哎哟……”
不过,现在好像真的是“琵琶连心”的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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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友道和云腾一进病房,感觉就有所不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啸言的床被摇起,他斜倚着,穿着病号服,左手打着石膏吊着,正对云箐说:“我要吃苹果。”
“好,我去削。”
“拿个勺子来刨一下……琵琶那里,咀嚼也会疼……”
“好的,乖,实在不行用嘴喂给你,彻底柔软……”
咳咳咳咳咳——
这两人一见到哥哥,竟然也不会脸红,云箐自然跑过来,因为小刀在外间的茶几上:“我正要帮啸言芡苹果吃,你们要吗?”
云腾往里走,啸言精神地坐着,向他打招呼:“云腾哥。”
云腾有些诧异,按理骨折的人应该很疼才是,于是带着疑问说:“感觉好些了吧?”“是的,疼劲昨晚过去了。”啸言想笑,昨天那个“琵琶连心”差点害他笑岔了气,可奇怪的是,那阵巨疼后,后面的疼简直那叫一个浅层,于是夜里睡了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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