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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刚夭了唯一的皇孙,谁家也不便大办喜事,能推延的便推延,没法推延的,比如二月十四陵亲王和秦三公子的生辰,他们也就在家关起门来,三五亲朋一桌菜地低调打发了。
齐璟近来睡眠不大好,秦洵用去年秋时攒下的橘皮粉新调配了安神香,是日天蒙蒙亮齐璟便早起上朝,空腹未食,下朝回来秦洵陪着他随意用了些饭,赶他回内室补觉,顺手给他把安神香点了。
这一睡便睡沉了,午膳时辰也没见醒来,秦洵不叫他,自己吃这顿饭,正好遇上宫里来人送皇内院的朝日奏章,秦洵让清砚和木樨把奏章摞到书房桌上去。
吃完饭,秦洵去书房翻阅这些奏章,照常理判断着哪些送回去之后不用过皇帝的手,他开了盒朱砂,仿着齐璟的字迹先代批了。
齐璟未时醒来,入书房见秦洵散着头发坐在案后垂眸勾勾写写,右手修长五指握着笔杆,因施力而微微绷出骨节,那手背白皙光洁得新荔一般。
齐璟笑起来,在桌案对面秦洵平日坐的椅子坐了下来,为此刻的位置调转觉得有趣。
他便出言逗秦洵:“秦王殿下这是日理万机呢。”
秦洵抬头瞥了他一眼,也逗回去:“齐三公子一觉睡醒,这气色瞧着是好了许多。”
齐璟笑出声来,拍拍秦洵批完的那摞奏章:“累着你了。”
“倒还好,都是些翻来覆去说的老话,我也就都用老话回了。”秦洵空出左手翻翻剩下的奏章,“我还能帮你批几本,你要不先叫东西吃吧,吃饱了,剩下的这些,可就得过你自己的手才行了。”
齐璟让清砚去厨房叫膳,只叫了一荤一素一碗饭盛在托盘里端过来,他就在这张桌案上吃。
“密州目前被北晏占去了。”齐璟边吃饭边把国事说给秦洵听。
秦洵一愣,下意识又去翻翻奏章堆,看是不是自己漏了:“今日早朝新到的消息吗?我看这些奏章里没人提半个字。”
“早朝刚到,战报直接送进太极殿的。”齐璟道,“北境现在怕是很不好。”
“怎么会这样?那是北晏,又不是西辽。”秦洵蹙眉,“我不是自负轻敌,北晏的兵力与大齐、与西辽,有眼睛的都能看明白,那可是差远了,北晏能打进大齐门槛里来占去边境一州,怎么看都不正常。”
“这样想的不止你一个,今日早朝殿里吵翻天了。”
“是为谁来担下失州之过吧?”
“嗯。”
早朝都下了,这会儿不赶工夫,齐璟自早起到现在都没正儿八经进过食,秦洵没催他说话,让他先好好把饭吃了,自己也先把那几本可以仿字迹代批的奏章批完了。
齐璟饭菜快吃完的时候,秦洵唤清砚再去端碗汤来。
齐璟喝着汤,说给他听:“殿上几方说法,一方说是齐孟宣这不懂排兵布阵的皇室娇贵人急功近利,跑去北境添乱,出事当由齐孟宣担责。一方说是楚慎行愚钝,临时顶上了裴英杰的位置却难当正将大任,是他拖后腿了。又一方说楚慎行资历欠缺不假,但正因如此楚慎行定要万事仰仗堂从戟,所以此次北征分明是堂从戟的一言堂,倘若有功该是他的,如今有过自然也是他的。还有的说通敌一事尚未明确定论,审到现在也就得了个说法是军中有人贪敌军好处才通敌,恐怕其中另有隐情,北境那儿内敌未清才造成如今失州,说来说去该怪裴英杰治军不严,这过错就让在家陪昭合养胎的裴英杰担了吧。”
齐璟说两句喝一口汤,一番话说完,汤也见底了,他放下勺子擦擦嘴:“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后来父皇听烦了,说大殿上吵得像街头市集,才止了他们。不过他们在殿上措辞比我现在说的要委婉恳切多了,我是说给你听,就随意笼统了些。”
秦洵一嗤:“乍一听个个都有道理,细一想个个都是在为心里的小九九扯淡。就是牵扯到了齐孟宣和堂从戟,这之后怕是要看曲伯庸和太后斗法了,斗到最后,不论到底该是谁的错,说不定都要让裴英杰或楚慎行背了这口黑锅,反正他俩在这里头是最爹不疼娘不爱的存在。”
这么一说,秦洵突然抬手用笔杆抵着下巴,眨眨眼道:“哎,楚慎行背锅其实还算说得过去,毕竟他作为正将亲身上阵,打了败仗回来自然是要请罚的,就当见识见识人间疾苦了。可要是裴英杰也背了这个锅,是不是就要叫那什么……‘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齐璟失笑:“又从哪学来的这些揶揄人的说法。”
“外头听的。”秦洵见他用完了饭,叫人进来收拾端走了托盘,起身让了这把椅子给齐璟,顺便把朱砂笔也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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