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箭靶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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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手中这份假诏，自然是宣不得了，况且，她本就不想宣。心念至此，苏蓁顺手将手中诏书一扬，投入身边香鼎里，那绞锦顷刻间化为灰烬。

她可不想被当场斩杀。

只是，如此以来，还是算承认了手中诏书有违圣意。其实，扔与不扔，都没什么区别，此时无银三百而已。

她一女流之辈，年少居高位，且还是最让人眼红的东宫首臣，宣和帝临终时，又是一副独享盛宠的样子。暗地里，也不知有多少嫉恨与讨厌的目光。如今，出了这篓子，这场中，定是有许多人想跳起来灭她。

谁来即位的事，可以先搁一搁，因为，匾额后的密旨，只能拆一道，如今太子的真身或者遗骨未到场，该拆哪一道，这还是个问题，那就两道都不能拆，那就只有大家在渐起的日头下等着。

可先借着先皇的密旨，将这个假传圣旨的妖孽给名正言顺地灭了，却是手起刀落，顷刻间的利落事。

苏蓁举目望去，阶下交头接耳，嘈嘈切切，隐隐有种怒气，如波涛将起。

回头望，阶上的太后，神色平静如故。大约就算她血溅当场，那老人家也会无动于衷的。

晋王的神色，倒是有了变化，却是变得阴冷了，那分明是落井下石，等她自食其果，以泄他被骗之愤。

再侧目去看香炉中的灰烬，苏蓁终于找回一丝庆幸：烧了总比不烧好。不烧，那就是铮铮证据，如今焚为灰烬，至少红口白牙，她还能辩驳些许。

那就靠红口白牙吧。

她一咬牙，开始往后退，几步退至云龙陛石前，待脚后跟触及那白玉硬石，便去寻袖中暗藏的匕首。那是一把宣和帝小书房里裁纸用的小刀，先前宫女替她更衣，她瞄见那把小刀，金镶玉的刀鞘，闪着亮光，陈于杂物之中，怪惹眼，鬼使神差便去抓过来，偷偷藏于袖中。

果然能派上用场。

去了刀鞘，握了匕首，反手朝着左侧胸肋间一刺，忍着剧痛，屈身往陛石上靠过去。

她不奢望这满场诸人有谁好心主动来救她，只求这群人解恨，我都自尽谢罪了，请别跟我计较。

至于匕首入处，鲜血浸出来，染在素白孝衣上，如雪地红梅，烈烈锦簇，她也不在意。

元重九曾经给她比划过，找准这胸肋间脏腑空隙，短刃入体，看似凶险，实则无大碍。

只是，真的好痛，彼时听元重九讲得轻松，她又没有试过，怎知那缝隙和进寸对不对？且这把短刃，有个弯尖，不似大兴朝的样式，许是外邦朝贡，或是宣和帝早年征战异族的战利品，就是那个弯弯的刀尖，仿佛要将她的脏腑都要勾出来了……

然而，再痛，也要忍着，她有话要说：

“晋王殿下昨夜引京畿军入宫……”

一边努力说话，一边还要四顾，去看众人的反应。

太后听得耐心，晋王却迅速直身屈腿，盯着她，脸上浮现些忌惮之色。

苏蓁便低头暗笑，心道，昨夜你说没人信我的真相，可若是我这般以性命作押道出的真相，总有些人会动容吧。

可是，继而却是一声暗叹，肠子都青了。

真相么，说不得呀！

她还指望着晋王上来救她呢。

于是，再次仰头，出口的话便成了下面的模样：

“昨日听闻太子坠江身亡，陛下悲痛欲绝，宣晋王殿下引京畿军入宫护驾，夜里陛下驾崩，苏蓁就想一头撞了殿柱，去殉陛下与太子，被晋王殿下所救，又念着要通传圣上旨意，才苟活之今日，方才听闻梁中官所宣密诏，陛下深谋远虑，无须苏蓁赘言，便无牵挂也。”

一边说着，一边艰难抬手，拂开抹额银饰，露出额心红艳艳的疤痕来。像极了一个死过一回的人。

场中众人见状，表情各异，或缓和，或惊讶，或同情，或不屑，但好歹，算了暂时打消了那种想要就地暴起来斩杀她的怒气。

苏蓁心想，这下我应该将自己撇清楚了吧。

再拿目光去求晋王。如今，只有他，才能确保她马上得到止血与医治。

她也算是帮他圆了表面的堂皇，顺道连私调入城的京畿驻军，放军入城的皇城守军，开门迎贼的宫廷禁卫们，统统给他们摘清楚了。

她心存一份天真的幻想，人之本性，只要回头有岸，没有人愿意破釜沉舟，所以，要激其果敢向前，须斩其退路，那么，反之，要诱其折返，是不是可以柳枝作桥，莲台化岸？

世间愿意孤注一掷，勇往直前的人很多，可是，念那倦鸟返林，旅燕归巢滋味的人更多，不到鱼死网破，赶尽杀绝之时，没有人愿意将自己搞成凶神恶煞，地狱修罗！

所有这些同谋，会不会看在她这么卖力演出的份上，手下留情，回头是岸？

或者，至少再等一等，继续遵了这表面的堂皇，等太子归来，再一起去看看那头顶高处的先皇遗诏？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一介弱女，在这铁腥重围之中，要想素手逆乾坤，那撼树的蚍蜉都要笑她。

也许，只有胸下那温热血腥与身体疼痛，最真实……

眼中事物渐渐模糊，依稀看见元瑛焦急的神色，要起身，却似乎跪地太久，又行动不便，撑着腰身，很是艰难。

晋王阴沉着脸色，稳着不动。

苏蓁心叹一声，狼狈为奸的，终是靠不住。

心神一松，准备放弃自我了。

眼前黑幕垂落前，却又见着他豁然起身，大步上阶，向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太子（愤怒）：你把我往死里坑，也就算了，怎么把苏苏也写得这么惨？

作者：没办法，剧情需要。女主都是要经过磨难，才能变得强大。

太子（还是愤怒）：要磨，也是孤来磨啊。又便宜那个晋王！又给他加戏！

作者：男主不在的时候，总要有人才拯救女主啊。

太子：我还有多久才有戏。歇得有些冷……（抖落一身水）

作者：快了，下一章。

太子：那我换衣服去。

作者：不用了，以死人的身份出场。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