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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好不奇怪的人此时正坐在书房。
盛药的瓷碗儿冒着热气,边上搁着碟糍糕,软糯糯的趴在盘中,像吃撑了浮圆子。
霍沉望着它们揉了揉眉心,一时有些恍神……
说来,他对这位贺姑娘已谈得上是很好的,甚至在听闻方琦纠缠她后起了帮她把的念头,可她为何总不待见他?
付云扬同她说那等轻佻浮夸的应酬话,她听得仔细,他与她说正事,她却转头叫来父亲……似跟他有仇一般。
既如此,他倒也无需帮她,免得又惹来不待见。
思及此处,霍沉一股脑儿将药喝净,又连吃几块糍糕才罢。
只是,他还是舒泰不起来,索性推开眼前的碗碟,捧起书册看,再无兴致,又从桌前起身,坐去窗下一人下棋。
不多会儿,只听云飞在外头唤门。
放人进来,见他坐在纸窗底下,小少年先是远远儿瞧上眼桌上的药碗儿,看是空的才去窗边坐下。
“何事?”
云飞皱皱鼻尖:“方才又见秋娘给阿钟纳鞋底,我们几时回去?”
秋娘膝下也有一子,名唤尤钟,自打她做了云飞奶娘,便也把自家孩儿带来家中,后来年纪长些,就跟着骆捷做了伴读。
骆原虽为商人,出身却是书香之家,深知经商客旅做买做卖的也脱不了学问二字,如此还便与外国商人周旋,于是从来都教导家中孩子读书,骆捷更是天资聪颖,早几年前便到首县念书去,尤钟自然也随他去。
初时云飞要随霍沉他们南行,秋娘因放心不下他们远行,一道往了南,另一头却也觉着亏欠了自家孩儿,每年只得缝制些小玩意儿托人一并捎带回家。
而今骆捷与尤钟也得了假,快从首县回鹿灵,秋娘也越发盼着回去,云飞这才过来问……
再者,他虽怕他爹和大哥,这许久不见,其实也常常念想,只是不肯一人回去罢了。
霍沉哪里听不出他的话,两指捻起枚黑棋,沉吟道:“明日从云水斋回来便收拾行李。”
“好!”云飞兴致勃勃应下,尔后满是疑惑,“去云水斋做甚么?那里空有张招牌,店面都不曾张。”
“正是这里奇怪。”霍沉轻落下棋子,嗒的一声,姑且提醒他句,“可还记得刚来宛阳时岑伯说的那人?”
“那个嚷着要寄卖的?”云飞恍然,问他道,“他那宝贝究竟什么来路?我们还未在宛阳立足他就寻来,缠这许久没个休止,既是要寄卖,定也急着用钱,如何不寄去别家?我看方家、周家都有古翫铺子的。”
“明日瞧瞧便知。”
“我也去,倒要瞧瞧值不值当!”
主意打定,云飞不再打搅他发呆,又一溜烟窜出书房,找阿蒙喂马儿去。
马棚设在屋舍正西边儿山脚底下,临近着贺家的驴棚,从廊下一眼能见着,却不碍观瞻。平日里咕噜若得了闲,最是爱往这处飞的,也不愧为云飞养大的鸟儿,好不操心,总见它衔着几根干草料往马槽里丢,唯恐马儿饿着。
这时随云飞过来,它还是这样操劳,云飞不禁欣慰抱住胖胖的它,问起阿蒙:“近日咕噜可是聪明了许多?”
咕噜:“咕咕咕。”
阿蒙:“……是罢。”
敷衍之意再明显不过,云飞撇撇嘴角,突发奇想:“人都说信鸽恋巢,我们好生教教它,往后不准也能替家里送信,往来两地岂不比信人方便!”
可谓是异想天开的话,他却是当真盘算了整夜,翌日醒来接着与咕噜说教,从天色熹微说至晌饭毕,从堂屋里说去迴廊底下。
付云扬昨儿种好了梅树就回栗香园去,以故只有霍沉见到他这早呆头呆脑的模样,听清他在嘀咕些什么时,冷不防从背后笑话两声:“它几时能在这这房前屋后送送东西,已然了不得了。”
云飞陡然一吓,幸喜是个胆大又脾气好的,回头看霍沉打点好出了屋,笑兮兮起身,替咕噜辩解几句:“它如今大了,送这还是成的。”
他边说,边又将他的布袋儿甩到身前,从里头摸出封不知几时胡塞进去的信,瞥上两眼,作势往咕噜嘴边递:“好咕噜,你将它送去阿蒙那儿。”
他指着阿蒙,阿蒙正在马棚底下替他们解坐骑,咕噜脑袋转几下,果然不负云飞所望,当即衔住那封信拍翅膀过去。
小少年洋洋得意地看向霍沉,只见霍沉先是摆出副“世上再无这等无趣事”的神情,倏而又挑起眉毛,像是笑了下。
看将回去,正好瞥见一抹白影消失在迴廊拐角处……
“……”真真是只傻鸟!
他恹恹嘀咕声,出了篱笆小院寻鸽子去,霍沉则慢悠悠地走在后头,途经梅树底下时还驻足片刻。
此刻屋前的敞院儿里也立着个人,鼻尖已冻得通红,却还揣手端详着昨日送来家中的梅树。
家里从未养过花儿,也不知这缃梅腊月里能不能开?
思忖着,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渐近,令约仰头看去,白鸽不偏不倚地落到眼前的梅树梢头上,鸟喙轻启,衔着的信随之落下。
她眼明手快接住——
信封有些皱,上头赫然写着霍沉的名字,再瞧枝头的呆鸟,便猜想是它顽皮夺了人的信。
“咕噜!”云飞小跑追来院里。
她回身看去,咕噜也学她偏头,黑豆似的眼珠子望着云飞,鸟身一动不动。云飞唤不动它,唯有垂头丧气走近,朝令约赔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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