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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虚派这次百越之行低调而周密,南宫煜文没有派出任何堂主,只让周煊容带余圣殷与苏溪亭前往,有周煊容跟余圣殷带头,堂主们纷纷猜测掌门是要把苏溪亭当骨干栽培;第五铏之很想把自己徒弟靳钲鸣塞进去,南宫煜文觉得过于危险,便否决了。
至于赫兰千河,他内心是十分渴望亲眼见见那位王女究竟是如何沉鱼落雁的,但沈淇修说自己要外出一段日子,得有人看着千星宫,只得作罢。
说完沈老师转身离开,朝着九英山的方向去了。
在公输染宁那里,沈淇修给出的解释是他这些年因为偏重水系道法,故有了万仞关的冰墙,其实他的修为也没那么深厚;而扬州的结界是他在外边游山玩水时,突然感到小劫将至,临时搭建的修炼场所,符文由寒山派封印法阵改良得来。至于为什么不回门派,沈淇修轻描淡写地说“没必要”,人倾向于用个性解释亲近之人的行为,越是熟人越不用理性来分析,公输染宁想想师弟潇洒率性的作风,最终认可了。
沈淇修说自己在外边还漏了几个类似的结界忘记解开,象征性地告个假,隔天就下山一个个毁灭证据,免得给天一派跟茅山派抓到把柄。
然而他走得匆忙,忘了给赫兰千河套上沉重的课业枷锁,后者一闲下来就想搞点事,又给苏溪亭两句话挑起了好奇心,他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大开后殿,绕过摞着大部头经书的架子,希望能在角落里找些闲书来看。
但沈淇修让他失望了,整个大殿,没有一本不是仙法专著,赫兰千河在角落里翻了半天,失望无比。转身他看见墙上一排木窗,给阳光照得十分明亮。他忽然觉得有个地方不对,走过去仔仔细细观察,终于找到症结——靠墙的一扇窗户只剩下右半边。
后殿窗牖为平推双开式,按理说若真有哪扇窗户只有一半,赫兰千河扫地的时候早发现了。接着他想起来,沈老师平常老是翻一些古旧的书,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拿的?
他转过去面向右侧墙壁,后退几步,看不出问题。他走上前,将耳朵贴在墙上,手轻轻地敲着墙面,不得不承认自己什么都听不出来。
端着下巴沉思一会,赫兰千河蓦然醒悟:凭沈淇修的修为,他有什么必要搞密室啊,用结界就足够糊弄人了。
他干脆把右手贴在墙上,五指放出灵力,果然墙面正中央浮出银色的“断”字;一字符构造简单,但高手以此结阵,往往浑然一体,难以破解,赫兰千河端量着沈老师的水平,打算知难而返,可恶作剧的念头又上来了,他坏笑着将灵力凝聚到右手食指上,蘸着金红色的光芒,把“断”涂成了“拆”。
而后墙角下烟灰崩塌,他呛了一口,捂着鼻子往后退,待到重新睁开眼睛,一排嵌入墙壁的书柜赫然出现。
赫兰千河心说坏了,他就想留个记号,表示自己这些天在结界术上有些进步,哪知道沈老师的阵法也是个守法的阵法,叫拆就拆,决不当钉子户,这下他要怎么补回去?赫兰千河从左到右扫了书架一眼,里边大多是抄本,分门别类摞在一起,但总量不多,不少地方空着。
他随手挑了一本翻看,字迹很陌生,有些零碎的涂改,看得出抄写者态度并不端肃,加上内容艰深,赫兰千河只能看出这是关于死后天地人三魂去向的文字,里边还有几副人体穴位图,然而倒数第二页画了一面令牌,上边刻着两条首尾相接盘作阴阳鱼的鲤鱼。
赫兰千河将书合上塞回去,左臂伸长,袖口往下滑了几寸,接着他看见了自己的腕箍。
他的目光凝固了一下,突然瞥见书的背页右下角有个简单的落款,是一个“燕”字。
赫兰千河又把手缩了回来,重新翻开第一面,被高度凝练的语句弄得头昏脑涨,回想沈淇修翻本子跟刷网页一样,赫兰千河只觉得满眼代码,再次感受到自己与沈老师之间的文化鸿沟。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带着抄本回头去找辞典,薄薄的小册子不足两千字,花了三天才翻译出大致含义。
册子应该是燕子寒研制水玉银时留下的笔记,用料比例不题,赫兰千河注意到关于令牌的功能,书里只有寥寥两句“一护魂,次护身”,如果所谓“护身”对应伴着银光游鲤的光盾,排在前边的“护魂”又是什么意思?但更令他疑惑的部分在最后,空白处有句莫名其妙的话:移魂则覆于额。
对比沈淇修给他写的批注,赫兰千河确认字迹是沈老师的。
他把书按原样摆回去,不得不承认,老苏的直觉有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比她的某些理论靠谱。
苏溪亭此时格外有同感。
临走前一日|她依然跟乐怀雅小姐去静思间修炼,披星戴月回房,路上两人嬉笑间,乐小姐忽然说:“婷儿我跟你讲哦,狐族化人真的好漂亮的!特别是你要去见的那个狐王,我在南边山谷见过一次,敢说比我见过的女的加起来都好看。”
“你见过?”
“嗯,那时候你去雍州了。”
“那……听说令芃跟令凡是双胞胎,想必长得十分相似咯?”
“应该吧。听说他们先前互换身份,才骗得列于错忘了提防身边人,死得真叫惨。”
苏溪亭记住了这句话,更加认定令凡是条心机深沉的狐狸精;而看到前往边境护送三人的狐族卫兵队时,她不得不承认狐族在化形这方面确实是有天赋的,不由得为郑兄的未来揪紧了心。
郑寻庸提前一日与江如蓝到始阳山与苏溪亭汇合,头天晚上还溜到千星宫,eac第二次代表大会在赫兰千河房间里召开。赫兰千河彼时尚未拆掉后殿的结界,不太同意苏溪亭老是针对沈老师的做法,觉得她疑心太重;苏溪亭一边告诫赫兰千河保持警惕,一边告诫郑寻庸远离美色,两边不是人,急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江如蓝因为草间真白不肯吃东西跑来找大师兄,大会开了一半只好临时散场,等苏溪亭与郑寻庸从闵水回来继续。
隔天清晨,苏溪亭洗脸时发觉右眼皮不停地抖,本能地觉得今日出行定然不利。这一情绪随着深入百越愈发高涨,五人乘小舟顺闵水而下,抵达王城城郊后上东岸。郑寻庸望着用红土夯实堆成的城墙,再看看前头身材高挑、穿着藤甲的狐族卫队,打定主意下回要把全套战地手册也抄过来。
苏溪亭打量着周遭的草棚土屋,眼底晃着嫌弃,与满脸警觉的江如蓝一左一右,将郑寻庸夹在中间;前边余圣殷跟着卫兵,半侧过脸往后瞄,不知苏师侄为何寸步不离地黏着宣明派首徒,心里有些郁闷。
狐族不及羽族善讲人言,队伍头领将他们领入内城,全程不发一语。内城城墙比外城墙略高,土坯外砌着烧砖,缝隙处靠石块填漏;墙面不见半根草,可知是新修的;四周屋顶上盖着九州百姓人家常见的青瓦,廊柱上桐油泛着光,显得简朴而整洁;廊下守兵目不斜视,更有十人一列的巡卫,朝着十来丈开外的宫门走去。
郑寻庸悄悄问苏溪亭:“内城是新建的,清虚派怎么没放出点消息来?”
尽管声音压得极低,走在最前头的周煊容依然听见了,慢下几步,惭愧地同郑道友解释:“门派本就不大管外事,加之……”他刚想说“加之狐族近期似在备战,我们严加把手南面峡谷,不许弟子进入”,就见身着鸦青色窄袖袍的栾诸带着七位赭色长衫的老者迎来,几步赶上前,脸上与南宫煜文如出一辙的肃然。
栾诸未带长刀,右手按在佩剑剑柄处,屈身拱手行正礼,身后七名老者前三后四排成两排重规迭矩,令周煊容大为惊讶,狐族竟然将仪礼学得如此有模有样,尽管服饰简陋,却也看得出制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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