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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面而来的暖洋洋的气息,让在外面走了一阵子雪地的柳兰芷立马舒泰下来,看来,尚书府的管家想得很是周到,这个后院子的翠竹亭里竟然早早点起了火盆和熏笼。整个亭子里暖融融的。那一厢正在品茶的江东王妃见到柳兰芷进来,忙笑嘻嘻地上前挽住她的手:“哎呀,可就等你了,我和你大嫂正都说呢,你这个才女擅长吟诗作对的,这个屋子里缺了你,可是不成的。”一旁的大嫂汪氏也乐呵呵地赶上前来,接过丫头的拂尘,亲自拂去她肩头的雪花。按理说,她和焦仲卿在院子里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可是大家似乎都不以为意的模样,柳兰芷看向这两个妇人,都是满脸的兴奋,似乎拣着了金元宝一般地兴奋。她又看向那边的两个男人,江东王爷和刘玉树早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吟哦,一个背对着众人,面对着茜纱窗外的那树腊梅花,一副雪中赏梅的好兴致。只是,旁边磨墨的秦罗敷一脸的苦相,似乎害牙疼一般咧着嘴,很是奇怪的模样。
她淡然笑笑,心里有了计较。
这边三个女人在寒暄着,虽然看起来三个人很是亲热的模样,但是终究隔了一层似的,柳兰芷和她俩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一会儿雪花,天气,孩子,就没有什么可聊的了,于是,这边的气氛就有些尴尬起来。那边正在端着架子风花雪月的江东王和刘玉树,似乎也有一些心不在焉,说出来的诗词大多是干巴巴的,乏善可陈。他们似乎在等着什么。
果然,半柱香后,猩红的撒花软帘打起来,一个魁伟的身影进来了,头上依旧是压着沉沉的斗笠,柳兰芷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这厮老是顶着整个,不嫌沉哪!
屋子里的人们都站起了身,只有柳兰芷安然坐在那里,品着香茗,淡淡地看着门口的那人。只见他轻轻把斗笠摘下来,递给了一旁的丫头,他的视线扫过柳兰芷这边,微微停留,很快就掠过去了,却对着那边的江东王和刘玉树微微颔首。他的目光又扫过那瑟瑟发抖的磨墨妇人时,猛地睁大了眼睛,旋即紧锁了眉头,却不发一言。他大步走过去,理所当然,他坐在了居中的主位上。
“各位也都坐下吧,难得这样的下雪天,大家围炉吃酒作诗,也是一种乐趣不是?”那人的嗓音依旧喑哑低沉。
“谢相国大人!”江东王对着他毕恭毕敬地施礼。那人微笑着点点还礼,神情亲切而自然。似乎一个王爷对自己施礼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柳兰芷错愕,但是大家好似都习以为常的模样。这时候汪氏拉拉她的袖子,悄声道:“妹子,咱们姑爷如今可是震惊朝野的人物了,瞧见没有?”她示意柳兰芷起身施礼,柳兰芷蹙眉不语,汪氏咧咧嘴,也就罢了。
刘玉树等人紧随其后施礼。那人却对着刘玉树亲切微笑:“舅兄不用多礼,阿芝在这里承蒙你的照顾,焦某不胜感激!”
屋子里的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柳兰芷,柳兰芷觉得气恼,一再压制着自己即将暴怒的脾气,转而妩媚一笑:“焦相国此言有差,我已是乔家妇,与相国大人没有干系!”
她谈笑自若,所说的言语却似一把尖刀,挑破了这层最尴尬的关系。焦仲卿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连江东王蹙眉,刘玉树不悦了,重重咳嗽了一声,对着柳兰芷训斥道:“小妹不得信口胡说,什么乔家妇?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做不得数的,你可是焦相国名门正娶的妻子,况且还有朔儿这个焦家正儿八经的血脉,可不许这样负气!”这时候,汪氏也笑着解劝:“是呀,妹子,当初你和姑爷可是盂兰盆节上两情相悦的,焦府老夫人遣媒人提亲,可是明媒正娶的,如今,朔儿已经三岁,也该认祖归宗了不是?”她咯咯笑着打圆场。
“是呀,是呀,小夫妻置气也是正常的事情,相国大人如今亲自来迎接你和令公子回去,这可不是说,你们夫妻还是缘分极深的,是不是?”江东王妃也含笑劝导,目光里还有一些莫名地羡慕嫉妒。
柳兰芷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气得粉面通红,“都是一派胡言!当初可是焦仲卿他亲自写的休书,怎么如今都没有人提这个茬儿?难道当初的休书白纸黑字,做不得数?”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恨不得杀死这群颠倒黑白的人,环视了一遍屋子里的众人,最后看到了在那里拱肩缩背恨不得消失的秦罗敷,她眼神一亮,深深吸了一口气,含笑招呼:“秦侧妃,我们可是老相识了,想必你还记得邻家二哥和你的鹂霞妹妹什么的吧?!焦家老夫人可是待你视同己出的!”
秦罗敷的目光如蛇蝎般,迅速瞥了黑着脸的焦仲卿一眼,随即怨毒地盯着柳兰芷:“妾身早就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如今就是江东王府的一个小小的侧妃罢了,服侍好王爷和王妃就是妾身的全部事情,其他的,妾身早就不记得了!”她竟然推得干干净净了,柳兰芷大为惊异,冷不防窥见江东王的嘴角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意,转瞬即逝,却被眼尖的柳兰芷捕捉到了。
“这样吧,”焦仲卿放缓了脸色,“开了春的时候,江水化开,劳烦舅兄送阿芝和朔儿回北边去,家母一直盼着见朔儿呢!”
“是,谨遵相国大人言!”刘玉树规规矩矩起身应道。
柳兰芷气得不得了,却很是无奈,看来江东王和焦仲卿是沆瀣一气了,那乔五那边的局势是不是比较严峻?好久都不曾收到漠北的消息了,柳兰芷心里郁闷极了,看着那几个男人在那里推杯换盏,她叹息了一声,惆怅不已。
焦仲卿身上依旧穿着那敝旧的棉袍在挥斥方遒,看着那袖口露出的棉絮,很是扎眼,柳兰芷纳闷,冀州的日子就那么难过了?连给他做一身好衣裳的银子都没有了?她坐在那里胡乱思忖。难得的是,这个男人似乎不觉得尴尬,身处华服的江东王和刘玉树中间,谈笑自若,指点江山的狂傲劲儿一点儿都不减当年。她想起原来二人在温泉庄子里的温情岁月,一时怔忪起来。目光看向那边时柔和了许多。焦仲卿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举杯朝着她微微致意,而后利落地一饮而尽,没片刻迟疑。不知何时进来一个小厮,侍立在焦仲卿身边,低声劝解:“二爷,郎中可是说不许您饮酒的。”
“无妨,这个梨花白还不错,不似北边的烧刀子那般呛人,我还受得住。”焦仲卿微微咳嗽了一声,对着小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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