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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过药后,翎云盖好小瓶就欲起身。睡梦中的挽云呢喃一声,突然一个翻身,手就这样搭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柔柔地触感,仿佛还带着淡淡清幽少女香,只是简单的一搭,却换得翎云浑身一僵。
蹭了蹭,挽云大抵是觉得布料材质舒服,又接着往上摸,继而一把搂住他的腰,咂咂嘴使劲往自己这边扯。扯了一次,不动,又扯,还不动,恼了,眉头一皱低声哼哼。
翎云一时语,怕把她给弄醒了,自己也没法解释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只得顺着她的意,第三次扯时主动靠了过去。
满意地笑笑,挽云抱着他不撒手,可身子却又往里拱了点,感觉有些像是给他挪床位。翎云怀疑地盯着她的眼,却见她睡得香甜,呼吸微微起伏,亦如往常夜里一般令人心神安定,也没再多想。自己确实也有些累了,稍犹豫了会,便真的躺了下来,阖上眼,细细品着空气中漂浮的安宁与平和。
每夜都会来看她,今夜却是第一次睡在她身边,感觉,很温暖。
侧过脸,翎云一遍一遍用眼睛勾勒黑暗中挽云的五官,心中想着,不知这样的安宁,还能维持多久?
师叔何时会带走她?
她参加魁斗,又是否会战死场上?
她会不会……
翎云转过脸,鼻尖对鼻尖的暧昧距离里静静看着她微翘的长睫,没有情、欲的冲动,鬼使神差地,突然很想摸摸她的脸颊。
他伸手,指尖一寸寸地挪近,白瓷净滑的肌肤近在咫尺,却好像与他隔了一层形的介质,想要靠近,又不由自主地排斥,左右竟有些犹豫。
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关注,是不是过多了点?
僵持了好一会,最终还是作罢。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干脆翻了个身背对挽云。细微的动作使得软床上下起伏,搭在一边的床帘也跟着晃了晃,藏在帘后一个棱廓分明的角探出。
这是?
翎云拿起一看,是个精致的小木盒,巴掌大小,散着淡淡的药香。翻过盒子再细细一瞧,底端赫然刻着蓉慧宫的标识。
蓉慧宫?是母亲送来的?
狐疑地打开木盒,嗅了嗅,翎云的眉立即皱了起来,这味道是……
当晨曦破空升起的那瞬,静谧的皇宫就已被唤醒。
挽云今天醒得也很早,嬷嬷轻手轻脚经过她房前时,挽云居然门而出,还对着晨曦伸了个大懒腰,尔后左扭扭右扭扭做起早操来,好像心情不差的样子。
“主子今儿个真早,哟!瞧您的脸色,红润白皙,真是漂亮极了……”一定是昨夜又得了陛下的滋润?
后面半句没好意思说出口,不过嬷嬷猥琐的笑容还是让挽云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抽着嘴角呵呵干笑了两声,道:“对了嬷嬷,这园子里有没有剑?”
“主子,你昨天才受了重伤,现在要剑做什么?”嬷嬷一脸惊恐。
“那点小伤?”挽云掳起袖子:“不用担心,瞧,这不好得都差不多了吗?劳烦嬷嬷给我弄把剑来,我想练练手,已经好久没有碰过刀剑了。”
有多久了?好像自打离了璎珞轩辕边境,就再也没有练过。
嬷嬷梗了梗,本还想再劝,忽然想起主子昨天在大殿上手寸铁对峙三大将军的彪悍事迹,默默将要劝的话又吞了回去,老老实实去找剑了。
转了一圈,嬷嬷也没找着什么像样的,只得借了隔壁院里爱好练武的小刘太监的木剑来呈给自家主子。好在挽云也不挑,接过木剑垫了垫,刺空一划便武了起来。
风挽云善用右手,自挽云右手被翎云伤了后,便开始尝试着使用左手。起初练时确实挺别扭,但毕竟天赋凛然,加上后天努力,在拆了数次九方的御花园后,挽云终于练就了左手使剑的本领,一抬手七个剑花,与右手比起丝毫不差。
魁斗比试在即,白渊的书里并未将魁斗规则写得很清楚,只言“天命使之,必胜之”。挽云却一向不爱做把握之事,比之白渊那套“天命论”,她更相信实力。
风挽云当年能鏖战江湖群雄,她自然也能。三姝之名遍播四国,又怎是浪得虚名?
剑舞缭乱,翠衣飘然,挽云越舞越快,木剑与翠衣已浑然一体,一旁的嬷嬷不禁都看呆了。
冬风瑟瑟,木剑萧萧,梅瓣若雨漫天飘。园子一隅,素衣男子静静地看着,这宛画卷般栩栩如生的独特风景。
挽云的剑忽然一顿,单腿横摆下劈,一个翻身飞出数丈,木剑已抵在来人的脖子上。
眨眼间剑到人也到,阿旭也被这速度给惊到了,怔了怔,尔后尴尬地笑笑:“沐姑娘,是我。”
“是你啊。”
挽云拖长了音低低道,手腕一转收回木剑:“大清早,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
“听闻你受伤了,来看看。”阿旭微笑,随即关切地看着挽云:“怎么样,伤口好些了没?有没有上药?”
挽云不答,只是双眼笔直地看着阿旭,直到看得他心虚别开眼,这才淡淡道:“谢谢你的关心,药已经涂了,伤口也好了很多。”
“是吗?”阿旭僵硬地笑笑,眼眸垂下看着挽云的左臂,好似想透过衣袖看清楚里面的情形一般,“真的好得这么快?你从哪里来的药,没有什么问题吗?”
“太后娘娘送了一盒药,太医院送了一盒药。”
“太后娘娘?”阿旭立即警惕地皱起眉:“你用了太后娘娘送来的药吗?”
“没有。”挽云抱胸,看着他的眼随意而笑:“听闻太后娘娘送来的药治疗外伤内伤皆有奇效,既然这么珍贵,用在我这小伤上岂不是浪费了?所以没舍得用。”
阿旭提起的一口气这才长长吁出,额上不知何时渗出了汗,晶亮晶亮一片。抬袖擦擦额角,他微笑:“没用就好,这宫里谁不知你是太后娘娘的眼中钉,她又怎会拿好药给你疗伤?这里面定有蹊跷!恰好我懂医药,你将那药拿来与我看看,一辩便知真假。”
“啊?”挽云惊奇地瞪大了眼,喃喃道:“不会?……太后娘娘怎么可能这样对我?”
“怎么不会?”阿旭冷笑:“她一向冷血情,连未出世的孙子也敢杀,又怎么可能对你网开一面?沐姑娘,你实在太天真了!”
“不会的,她不会这样……”
“有什么不会!”阿旭有些恼了,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你将药拿来与我一辩,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可是药不在我这。”挽云慌张措地看着阿旭,声音都有些抖了:“我听闻这药珍贵,外敷内用皆有奇效,又想着雪儿姑娘眼睛失明不过数日,这药说不准对她的眼疾也有效,所以命人送了去给雪儿姑娘……”
“你!”
阿旭趔趄着后退了半步,脸色煞白一片:“你将药送去了雪儿那?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早晨,也不知道雪儿用了没,如果用了,那我……”挽云六神主地揪住自己的衣袖,神情恍惚地摇头:“是我害了雪儿姑娘,我本想帮帮她的,我不是有意的……”
再也法听下去,阿旭晃了晃,仿佛被谁狠狠击了一棍子,宽宽地袖子也掩不住他一双颤抖的手。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回过神来,抬头深深看了挽云一眼,随即转身快步而出。
待阿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园子里,始终旁观的嬷嬷一步步蹭到挽云身后,这才附上前怯怯问:“主子,您何时……”
“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
褪下惶恐措的表情,挽云眼神绵长地看着那抹消失的素衣,嗓音不知何时也恢复了平静安和。
“主子……”想不通其中缘由的嬷嬷一头雾水。
“有些事,嬷嬷还是少知道为好。”挽云捡起刚才因为双手颤抖而掉在地上的木剑,交至嬷嬷的手里,“我出去一会,此事嬷嬷不要声张。”
走了不过两步,挽云忽然又停下,头也不回地道:“那谁,你也可以去通知你主子。”言毕,踏空一跃而起,不过风声萧瑟里,翠绿倩影已踪。
躲在树冠中的卢高一僵,随后奈笑笑——就知道躲不过姑娘的眼睛,但她又是何时知道自己奉陛下之命守护在此的呢?知道了还装没事人,真是够能忍的……
叹口气,他起身,一个旋身往乾龙殿跃去。
但愿,陛下已下早朝。不然此事,他还真担心姑娘会做过了头……
“雪儿!”
明黄身影大步迈进,翎云的脸上满是寒霜。园子门前侍卫见了,纷纷惶恐地跪下身来请安:“参见皇上。”
一脚踢开这群碍眼的奴才,翎云龙袖一摆怒吼道:“连雪儿都护不好,要你们这群奴才有什么用!若她出了事,朕必杀了你们陪葬!”说完,大跨步急急踏进园子。
“雪儿!雪儿!”
一路蜿蜒小径,翎云竟完全不顾帝王形象放声大呼,脚下速度如风,双眼急得刹红。
坦若雪儿真的……那……
心口一阵抽痛,翎云默默加快了步子,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找到雪儿!
善良的雪儿,温柔如潺潺清泉,只是默默地与他相守,却从未跟他要过任何名分,纵使肚中孩儿掉了,也未在自己面前流过一滴眼泪……现在她的眼睛都瞎了,为何他人还不愿放过!
这样的女子,为何老天还要折磨她!?
雪儿……他的雪儿!
“姓沐的!如果雪儿出事,朕要你的命!”
咬牙切齿,翎云的五官已狰狞扭曲,五指捏得咔吱作响:“没想到你看似害,竟藏了这么一份歹毒的心!为了争宠什么都做得出,朕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你!”
“这话,我原番还给你。”
风声过隙,翠绿身影盈盈落下,不偏不倚恰在翎云身前。幽静梅花小径里,挽云横档住他的去路,昂首,一双清澈眸子紧盯着他的。
“你还敢出现在朕的面前?你还有脸出现在朕的面前!”声音陡然升高,翎云一抖袖子,抡起巴掌就往挽云的脸上抽:“你个贱人分明就是想害雪儿!”
掌风呼啸,指节分明的五指不由分说就要落下,挽云漠然闭眼,微微侧身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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