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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车站,二人乘市内公交车,到了一个居民区。在一个花坛边,二人找了个石登坐下。昌欢从包里摸出一只沾泥的元宝,神兮兮地递给昌艳看。

“纯金的?”昌艳惊瞪着眼睛问。昌欢向昌艳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小声点儿,昌艳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压低了声音问,“哪弄的?”

昌欢淡然一笑,轻声说,“纯金的,还用咱们来这里卖?商场里有的是。”

“假的?”昌艳问。

“假的,”昌欢如实告诉昌艳,马上又说,“可是,我要把它当成真的卖掉。”

“这不是骗人吗?”昌艳心里有些害怕了,咧着嘴问。

“骗人?”昌欢望着昌艳一脸的惊恐,心里料到这一幕迟早会发生,赶紧把事先想好的话,说出来安抚昌艳,“这要看你对骗人这事,是怎么理解啦。就拿你手上戴的这块电子表来说吧,”昌欢指着昌艳手腕上的表说,“这东西的成本价,只有三块钱,在香港,五块钱就能买到,可是一旦到了咱们内地,就卖一百多块。为什么?就是因为内地现在还造不出来呀。你说,这叫不叫骗人?再说阿迪达斯吧,内地有好多工厂,都在给它做代工,做一件上衣,工本费最多不过两块钱,加上材料费,也就是十几块钱。可你到商场里看看,哪件阿迪达斯上衣,不得上千块钱?你说,这叫不叫骗人?什么叫商品经济?什么叫市场?市场不过是手段高明的骗子编织的一张貌似公平的网,我们都生活在这张网里。你刚才问这东西是不是纯金的?”昌欢掂着手里的元宝说,“那我又要问你啦,什么是金子?金子不过是一种稀有金属嘛。一旦金子像铁一样多,它不就和铁一样的价啦?这东西真的不是金子,只是铜,可是一旦铜在这个世界上比金子还要少,它的价值,不就比金子还贵了吗?你知道吗?铝,这种金属,当人们刚刚发现它的时候,它的提炼技术,仅仅停留在实验室里,那个时候,法国皇帝路易十四的皇冠,就是用铝制成的。后来,人们发明了提炼铝的新技术,开始工业化生产了,一下子,它就从皇冠,变成人们日常使用的锅碗瓢盆了,你说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呀?世界上所有珍贵东西的价值,都是由人臆想出来的,贵贱只在人们的好恶罢了,而人的好恶,只是人的一种情绪化罢了,这样看来,世间任何东西的价值,都是由人的情绪决定的,而人的情绪,又是最难把握的,最虚无的,有时,一个人甚至连自己都能被自己的情绪欺骗了,你说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什么真假可言?”

一通奇谈怪论,说得昌艳模棱两可,两眼发直。慌惑中,不安地问,“那你是怎么推销这东西的?”

“跟我学吧。”昌欢说,“这几天,你先跟着我,等学会了,再自己做。”说着,昌欢站起身来,二人开始在居民区里转悠。

为了向昌艳传授营销技巧,大大影响了昌欢的业绩,一天下业,只做成两单,彩头也不多,只到手八百块钱。

傍晚,二人到车站赶火车时,昌欢取出四百块钱,递给昌艳。昌艳推辞不要,说今天自己只是来学徒的,一点作用都没起,钱是昌欢一人赚的,她哪能白白拿钱?

昌欢板下脸来,嗔怪昌艳道,“姐,你不懂,什么叫合伙做生意?合伙做生意,不等于两个人都上手,干咱们这一行的,只要在一块儿,就算出了力,赚了,就要平分,这是道上规矩。”

昌艳本来就不懂江湖上的事,听昌欢说了,也不再坚持,收过四百块钱,揣进兜里,嘴里还有些过意不去,嘟囔道,“妈呀,这么多,够我一年上班挣的。”

“这不算多,”昌欢说,“赶上哪天,点儿正了,一天就顶你几年的工资。”怕昌艳口风不紧,回家把话说漏了,昌欢又叮嘱一句,“姐,回去,要是家里人问起你在公司都干了什么,你就说跟我一块儿搞营销,其它的话不要说,免得说不好,家里人会替咱操心的。”

“知道,知道。”经过昌欢的洗脑,又跟着见习了一天,尽管昌艳对这种营销方式心存狐疑,可兜里揣着四百块钱,毕竟是实实在在的,对昌欢就有了几分佩服,听了昌欢的嘱咐,满口答应下来。

二人又一块做了几天,昌艳觉得这套营销路数,自己已经吃透了,每天从昌欢那里白白分得大把彩头,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就有了自己跑单帮的想法。

一天上午,二人到了市里,昌艳说想一个人去试试水。昌欢也觉得该让昌艳一个人去闯闯了,又叮嘱了几句要紧的话,约好下午四点之前,在火车站候车室里碰面,二人分头寻生意去了。

昌艳到了一个居民区,到底是头一次试水,心里忐忑地在街上晃悠着,从行人中搜寻目标。傍晌,见一个老头从对面走过,独自一人,无所事事地一边晃着,一边左右看光景。老头身材中下,背已驼了,估计已过了六十,黄皮蜡瘦的脸,表明他身体不佳,早先也没干过重体力劳动。昌艳看中的是,这老头面相不恶,善眉慈目的,便主动迎了上去,口甜地喊了声,“大爷,我想跟你打听点事儿。”见老头站下来看她,紧跟着又问,“这附近有邮局吗?”

老头端详了昌艳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机警,随后脸上堆起笑来,问道,“邮局离这里可远啦,你找邮局干什么?”

昌艳见老头要上套,锁紧了眉头,一脸无奈地叹息道,“我有件要紧的事,想到邮局去一下,怕是时间来不及了。”

“什么事呀?”老头饶有兴致地上赶子问。

昌欢见时机到了,放低了声音,嘴撮到老头耳根子,悄声说,“我在前面的工地上当小工,今天早上,我当家的挖地基时,挖出一件宝贝……”

不待昌艳说完,老头极感兴趣地问,“什么宝贝?拿来看看。”

昌艳机警地向四周看了一眼,见身边无人,悄声说,“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你老家住在这里吗?到你家去吧,我给你看看。”

“走,我家就在后边。”老头痛快地答应了,转身领昌艳回家去了。

穿过一条楼道,到了老头家,开门进去,到了客厅,昌艳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包,打开后,一个还粘着湿泥的金灿灿的元宝,就露了出来。老头眼睛开始泛亮,拿过元宝,在眼前翻看起来,看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两眼开始盯着昌艳的脸,攥着元宝说,“姑娘,昨儿个,公安局来这咱这小区,召集老人开过会了,叫我们平日多留点神,发现有拿着金元宝来寻问邮局在哪的女人,要及时报案。公安局的人说,近期咱们这儿,常有一个妇女,拿着假元宝,说是从工地才挖出来的,专门坑骗老年人……”

老头的话,声音不高,昌艳听了,却像炸雷,不等老头把话说完,眼前一黑,两腿虚软,顺势跪了下去,像兀的受了风寒,牙关痉挛起来,牙齿乱碰,像有人在她嘴里敲打瓷器,说话也不顺溜,倒起板来,结结巴巴地哀求老头,“大、大、大爷,我是、是初犯呀,真的,是我、我妹教我来的,第一次,真的第一次,以前的事,都是我妹干的,她是老江湖啦。以前我从没干过,这不,才下了岗,才跟我妹来了,她干了老长时间了。”

老头见昌艳这副德行,心里得意,嘴上却不客气,板着脸,训斥道,“年经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偏偏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昌艳已被吓傻,耳朵里只想听到老头打发她出去的命令,再也听不进别的话了,只是跪在地上,浑身哆嗦着,抱着老头的大腿摇晃,哀求老头放她一码,只三五下,就晃得老头下身发热,有了法想法,低头看着昌艳泪眼汪汪的,梨花带雨般,透出几分楚楚动人的东西,禁不住动了淫心,弯下腰,双手插进昌艳的腋下,要将她从地上扶起。不想昌艳还挺倔,非要听老头说出没事了、放她出门的话,才肯起身。扶了一会,见昌艳死活不起身,老头浑身热得发痒,就势倒下,把昌艳压在身下,努着嘴,伸向昌艳的嘴边,一只手在昌艳下身乱摸,另一只手,就要解开昌艳的腰带。这一惊,可把昌艳吓得不轻,瞬间忘记了刚才行骗被捉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恐惧,她想呼救,无奈老头还挺有力气,死死压住了她,她都快喘不上气了;她想推开老头,不料,看上去斯斯文文、黄皮蜡瘦的老头,这时竟变得像一条巨蟒,紧紧箍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眼见老头的手要插入她的下身,情急之下,一转头,昌艳咬住了老头的胳膊,猛一用力,老头“啊”的一声,滚落下去。昌艳感觉身子刹那间轻快了许多,一纵身,像只低空盘旋捉食飞虫的燕子,一跃而起,拔腿冲向门口,敏捷地打开房门,仓仓皇皇逃了出去。

跑到街上,昌艳感到身后还有人在追她,忘记了搭乘公交车,一口气跑到火车站,回头看看,发现并没有人在追她,才觉得安全些。在火车站外,找了个石阶坐下,头上的血管一鼓一鼓地发胀,心嘭嘭地跳,嗓眼儿里,一股血腥味,心都要跳出来了。歇了半天,呼吸才均匀顺畅,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下午,昌欢回来了,在候车室里见到了昌艳,急着上前问道,“姐,怎么样?今天做了几单?”

昌艳心里还在后怕,见昌欢回来,才踏实下来,鼻子一酸,哭出声来。

昌欢心里一惊,知道昌艳遇到了坎子,心突突跳了起来,手搭到昌艳肩上,安慰道,“姐,你刚试水,遇到点麻烦,挺正常的,别慌。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昌艳也不说话,只是呓呓地哭泣,哭了一会儿,心里好受些,才把上午出的事说了出来。

昌欢听过,大惊失色,想起父亲曾叮嘱过她,不能重复在一地做同样的局,知道自己一时疏忽,犯了大忌,险些把刚上道的昌艳送进去。所幸昌艳逃过一劫,只受了点惊吓,也算不幸中的万幸。看来,这里不能再做下去了。得赶紧换个地方。当下最要紧的,是说些好话,来安抚昌艳,等昌艳平静下来,再把自己的打算说出不迟。

昌欢安抚了一会儿,昌艳不再哭泣了,二人坐在候车室里,说了些闲话,坐了一会儿,昌欢灵机一动,觉着机会来了,想在这里收关之前,再做一单。看看时间还早,说想到外面转转,领着昌艳走出候车室,到外面遛达。

在车站边的一条胡同里,昌欢留心看墙上的野广告,找了一会儿,发现一张是办各种假证的。昌欢记下电话号码,就近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照着记下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对方很机警,盘问了一会儿,听昌欢不像是卧底的,才和昌欢谈起生意,约定了见面地点。过了一会儿,一个瘦小的男人如约来了,和昌欢谈了一会儿,订下价钱,约定后天一早的交割地点,马上离去了。

“你办警官证干什么?”二人回车站时,昌艳问。刚才昌欢和那人谈生意时,昌艳在旁边已听了个大概,只是不知昌欢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要替你出口恶气。”昌欢说。

“出气?”昌艳又吃了一惊,“你要去找那老王八?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儿啦?算了吧,昌欢,别再找麻烦了,反正她也没把我怎么样,我还咬了他一口,也算扯平了。”

“放心吧,姐,”昌欢安慰昌艳,“这件事做起来,保证万无一失,一准让那老王八好好地痛一痛。”

怕昌艳还要婆婆妈妈的劝她,昌欢索性把自己的思路,给昌艳说了一遍。昌艳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也不再劝昌欢。

过了两天,二人又乘车到了市里,下了车,来到事先约好的交割地点,老远就看见,那瘦小的青年挺守信用,已经等在那里了。见昌欢二人走过,把办好的警官证递给昌欢。昌欢接过,翻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破绽,就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和一张一寸照片,交给那青年人,青年人接过钱,把昌欢的照片贴好,随手掏出一个简易的钢印模具,在照片上盖了钢印,转身匆匆去了。

昌欢二人又来到一家玩具店,买了一副仿真手铐,又去了集贸市场,买了一套女警服,找了个隐蔽的去处,昌欢把警服换上,乘车到了昌艳出事的小区。昌艳把老头家的门牌指给昌欢,就躲起身来。

昌欢一个人,大摇大摆找到了老头家,按下门铃,听里面有老者应了一声,随后门打开了。一个面黄蜡瘦的老头探出头来。听过昌艳的描述,昌欢看了老头一眼,立马断定,就是他了。

老头见一个女警官立在门口,脸倏地变绿了,嘴角向两边咧了咧,刚要问声“你找谁?”昌欢眼疾手快,掏出警官证,在老头面前晃了一下,又揣回兜里,闪身进屋,走到客厅,冷着脸问道,“你是这里的户主?”

“是。”老头见女警官进屋,已是蔫了三分,跟在昌欢身后,到了客厅,强装出几分热情,要给昌欢倒水。

昌欢挥手制止了老头,板着脸说,“你先别忙。我现在是在执行公务,有事要问你。”说着,从包里取出一本警事询问笔录簿,掏出笔,坐到沙发上,做出记录的架势,先是问了老头的姓名、年龄、职业,记录完毕,停下笔,抬头逼视着老头,突然说道,“我们刚接到一起报案,说昨天上午,在这小区里,发生了一起强奸未遂案,今天来调查取证,请你配合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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