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 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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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无法拯救，那就由我自己来终结。用战士的方式，留给爱人最后的尊严。即使死亡，也绝不容许爱人被污染的灵魂，借由另一个肮脏的躯壳苟活于世。

——这就是崔妮蒂，爱到极致，同时也决绝到极致。

史密斯来不及阻止，也无力阻止。他的大部分力量被黑色水银状物质抽取，余力勉强可以与一个开启三阶基因锁的对手周旋，但想要正面阻挡这样犀利的一击却是力有未逮。此刻又没有其他分身能够挡枪。所以现在他有两个选择：

第一，放弃王杨，暂避其锋；

第二，放弃复制王杨，挡下这一击。

选择第一，王杨必死，不过那些只有他知道的秘密也永远成为了秘密；所以史密斯果断选择第二。

——反正王杨现在半死不活，完全就是一个累赘，尼奥和崔妮蒂投鼠忌器，根本不可能放手一战，以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再次掌控大局。

决断一下，史密斯立刻抽回手，那黑色水银状物质如退潮一般消失无踪。与此同时，史密斯另一只手迎着弹流虚空一按，一道肉眼可见的空间波动出现在他手掌上，居然是梅罗纹加最强的防御——绝对念力壁障。只不过和梅罗纹加相比，少了一分恢宏大气和精致完美，多了一分实用主义，仅仅局限在手掌范围，像是一面臂盾。

很显然，梅罗纹加对凝结了自己六百年智慧和心血的防御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这种自信现在延续到了史密斯的身上。

凝聚了崔妮蒂精神和意志的急速弹流和史密斯超级念力改装过的绝对念力壁障，终于碰撞到了一起。

没有声音。

没有光彩。

犀利无匹的弹流在和史密斯的念力臂盾接触的一瞬间就消失无踪，就像淹没在无尽黑暗的虚空中一样，只不过同时消失的还有史密斯的手掌。

史密斯消瘦的脸颊突然剧烈扭曲起来，惊骇与痛苦，瞬间凝固了他所有的表情。

躯体的残缺对于Matrix的程序和病毒们来说从来不是问题，依托虚拟世界无限资源的它们只要不被删除或者破坏核心代码，就能无休无止地存在下去，哪怕遇到系统升级也可以通过打补丁来延续自己的生命，所以在整个黑客帝国剧情中，史密斯不管被尼奥删除多少次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只有在第三部矩阵革命中他复制了已经具备人性的先知后才真正像一个生命体——惊喜、仇恨、痛苦、失望、愤怒、不甘，有血有肉，有爱（对他自己）有恨。

但是这一次，史密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痛苦，这种痛苦不是来源于肢体，而是来源于信念。当交锋发生在意识和精神层面，这已经是意志的碰撞，信念的对决，崔妮蒂的基因锁开启程度比不上史密斯，但是她的信念力量却有着史密斯无法企及的忘我和决绝。

史密斯大意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凭借更高一阶的基因锁就能轻松完成碾压，以为绝对念力壁障还会像过去六百年那样无往不利，以为崔妮蒂还是以前那个信手拈死的小蚂蚁，他完全没有料到，当人类在绝境中超越恐惧时能爆发出多么强大的力量，尤其是这种力量还融合了爱情的时候。

当然，这种程度的痛苦对于四阶基因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几乎就在史密斯感受到痛苦的同时，他就自动屏蔽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愤怒随即淹没了史密斯：“很好！”

打出了有生以来最完美一击的崔妮蒂还来不及有任何举动，一股铺天盖地的的危险就将她死死定在了原地。这股危险预感是如此的凶猛，以至于崔妮蒂的意识都出现了短暂的模糊。

当崔妮蒂摆脱这瞬间的意识失控，重新恢复神智后，却震惊地发现，史密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面前，还有那几乎让灵魂冻僵的冷酷杀机。

十米外，乘机救回王杨的尼奥正一脸骇然地回顾过来。打死尼奥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始终以最大利益为动力的史密斯会放弃王杨去攻击崔妮蒂。只有王杨知道，融合了梅罗纹加的史密斯已经拥有了自尊的意识，他的极端愤怒和冰冷杀意，正是源于上位者的尊严被冒犯。

从这一刻起，史密斯的一切行为将不再仅仅遵循“无用则删”的机器逻辑，开始有了超越目的和价值的选择。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史密斯宁可舍弃王杨也要先一步杀掉崔妮蒂。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轻敌了。

偏偏崔妮蒂此刻正处于最虚弱的状态。唯一能提供援手的尼奥又跑去救援王杨。

崔妮蒂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唇，殷红的鲜血顺着齿痕流下，映衬着虚无的时空和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但是四周的空间彷佛凝固了一般，将她牢牢定格在原地，就连眨一下眼睛都不行。

史密斯慢慢伸出手来，缓缓抓住了崔妮蒂的天鹅一般的脖颈，然后收紧。一切的动作在崔妮蒂感觉里似乎都无比的缓慢，但是每一步都让她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冰冷，崔妮蒂知道，那是死亡的气息。

直到史密斯锁死她的脖颈，一波又一波眩晕和窒息如潮水一样疯狂冲击最后的神智，那凝固的空间才悄然散去，但是到了这一刻，谁也救不了崔妮蒂了。

尼奥悲愤地大吼：“崔妮蒂！！！”

史密斯回过头来，即使隔着墨镜，眼神里那形如实质的杀意也让王杨和尼奥顿生如芒在背的惊栗感，史密斯突然笑了：“我的剧本够精彩吗？”

尼奥浑身爆发出惊人的杀机，他怒吼道：“你的敌人是我。放开她，我们决一死战！”

史密斯缓缓摇头，用一种悲悯的语气说道：“你还是那么天真，尼奥先生。刚才是你反败为胜的最好时机，你居然为了一个废物就放弃了。跟人类在一起，有机会成神的你，也变得愚蠢而软弱。这样的你居然能成为我的正面。”

他的神色突然一变，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命令道：“现在，把王杨交出来，我给你一战的机会。”

尼奥一愣，失声道：“你说什么？”他拼了命才救出王杨，甚至有可能搭上崔妮蒂的生命，现在史密斯居然要他交出去？

史密斯冷冷一笑，把手上的崔妮蒂慢慢举起来：“否则的话，就准备给她收尸！”

看着命在旦夕的崔妮蒂，尼奥顿时方寸大乱。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狠下心来，扭头就走，史密斯未必能拦住自己，但是感情上，尼奥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这一步。平时看到崔妮蒂眼中只有王杨的时候，尼奥顶多有点儿难过，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自己最好的朋友争些什么，只有这个时候，这个美丽的生命即将消逝，他才突然发现，她的温柔，她的坚定，她的痴情，她的决绝，甚至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每一次蓦然回首的风情，每一抹不经意的笑容，都已经深深镌刻在灵魂深处，都是那么鲜活生动，都是那么温暖怡人。。。。。。

尼奥突然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原来，我一直在意的人是崔妮蒂？！原来，她在我心里是如此的不可代替？！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王杨，这个被他一直当做精神支柱的朋友，心中的混乱和茫然简直无以复加。

——为了王杨，我可以舍生忘死，但是为了崔妮蒂，我愿意。。。。。。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