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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颖炎来到倚雨楼,就听到朗读书声,情不自禁在停在门口想看个究竟,崔智认真念书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自己念书不认真,太傅也拿他毫无办法,甚至每个太傅都特不愿意教他,后来是母后天天监督着他念书,他一天上五个时辰的课,母后就陪足他五个时辰。

如果不是慈祥的母后,他也不会有今天。

崔智不乏天赋,只是有时候他很叛逆,也许是自小失去母亲的缘故,宫婢的照顾和关心,都无法填补母爱的缺失。

无奈崔颖炎国事繁忙,有时候难免会忽略了他,为此,他心里对儿子有着深深的歉疚。

这个教小智念书的女子是谁?新进的宫女?他好像从来没见过。

看得出来,她很有耐心地教,小智也很听她的话。

她一身素白衣裙,杏腮粉脸,远山眉不描而黛,樱唇不画而朱,脚上系着一串银铃,走起路来便会传出动听的铃声。

这种不是宫女该有的打扮,这样,崔颖炎便想不出她是何人了。

甩开脑里杂乱的思想,他大步走进去。

白衣女子在看到他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了,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连该行礼都忘了。

她便是过来找崔智玩的华妃,皇上虽然认不出她,她却是认得皇上的。因为太好认了,这宫里的男人不是太监就是侍卫,剩下的就是皇上了。

崔智也看见了崔颖炎,立刻扑上去抱住他,“父皇,你来了。”

“你在干什么?”崔颖炎的语声恬静,却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严。

“在念诗。父皇,我念给你听。”崔智兴奋地拉着崔颖炎坐下。

崔颖炎在经过华硕身边时,注视了她一眼,她连忙娇羞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崔智将李白的《静夜思》念一遍,一字不差,崔颖炎朗声笑道:“不错,有进步。”

“父皇,我昨天画了一幅画,我去拿给你看。”说完,他身子溜溜,咚咚咚地就往外跑。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一瞬间静下来,仿佛空气中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华硕控制不住的心如鹿撞,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现在才想起应该要向皇上行礼的,但又觉得现在行礼太迟,只呆站在那里。

“你是哪个宫的?”他迈步走到她面前,有淡淡的香气随即萦绕她的鼻端。

“回皇上,妾身华硕。”她慌忙低下螓首。

他一愣,有了点印象,是听过那么一个名字,他眼睛一亮,记起来了,是车斯国和亲的公主。

“你怎么在这里?”他微一皱眉。

后宫里的每个嫔妃都想接近皇太子崔智,目的昭然若揭,只是没有人能接近崔智,崔智排斥女人,除了傅雅轩和秀姑以外。

而她刚刚跟崔智相处得那么融洽,对崔智,她用了什么手段?

“妾……妾身教皇太子念书。”她神色掩不住慌张。

“朕不是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朕是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他眸底渐染上阴霾,不耐烦地问。

华硕一头雾水,这两个问题有区别吗?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高高在上地睥睨着她,纤长的手将她的下贪勾起,完美弧度的唇拂过冷笑,语气加重三分:“回答朕的问题。”

“放手。”她的下颔用力一挣,可仍是挣不脱。

她的性格确实不讨喜的,她不懂得柔婉,母后说她这样的性格将来必定吃亏,她改不了,也许,这就是她的命。

“普天之下,还有敢命令朕的人?”

“凡事都有例外。”她嫣然一笑,话语中,不再有畏怯。

“这句话,已足以让朕赐你一死。”他的眸中染上淡淡的愠意,竟把那春末夏初的微暖逼退,倏地松开钳住她下颔的手,语音低沉。

“您会吗?”她笑意愈渐动人,但,她知道,这笑意背后,隐藏的,仅是她心底骤然湮起的疼痛。

这是她车斯国公主用生命代价换来尊严。出言犯上,是死罪。

她死定了。

可就在这时,崔智快步奔进来,手里拿着一幅水墨画,高兴地道:“父皇,你看我画的小兔子,是华母妃教儿臣画的。”

第一眼看到崔智的画,是惊喜,真想不到,这是出自一个五岁的小孩之手,画工精细,线条流畅,神情生动,一个小孩要画多少遍才能完成这样的作品?

主得前几天,他教崔智执笔时,他像执筷子似的,调了好几次都未能将这种错误姿势调过来。

而崔智称华妃为华母妃,更令崔颖炎吃惊。

“画得好,想要什么奖励?”他和蔼地询问儿子。

“儿臣想出宫去看看干娘和妹妹,可以吗?”崔智天真漫烂地笑问。

崔颖炎垂头想了一下,缓缓道:“朕答应你便是,向朕问候你的干娘,还有皇叔。”

“一定。”崔智兴奋得跳起来,拉着他的手又道:“父皇,儿臣还有个请求。”

“你说。”

“儿臣想带华母妃一起出宫。”崔智仰起小脸恳求道。

崔颖炎的眸子一瞬间冰冷,扫过华硕的脸,好有心计的女人,竟然使得崔智为她说话,崔智还小,最容易受人唆摆。

见父母许久没回应,崔智急了,又问道:“父皇,可不可以嘛?”

“准。”崔颖炎终是点头,将华硕在那一瞬间的喜悦心情尽收眼底。

“谢父皇恩典!”

“谢皇上恩典!”

“父皇,今天陪我玩捉迷藏可以吗?”崔智毕竟是个孩子,在房里坐得不久,就想出去玩了。

对孩子的要求,作为一个父亲他无法拒绝。

崔智召来几名宫女,热热闹闹地在中宫玩起捉迷藏。

眼前蒙着一条红色的绢巾,华硕仔细地聆听着耳边传来孩童的笑声,心里只想快快结束掉这场游戏,她总感觉有一双非常深沉的眼眸在盯视着自己,仿佛能直直看进她的心里,看得她心慌。

“捉不到!捉不到!”崔智很得意地喊道,“华母妃,我在这里。”

华硕捉到几名宫女,然而一摸到她们身上的宫纱,就立刻发现自己捉错人了,忽然不经意地揪到一袂纹饰龙绣的衣袖,他不假思索地扑身而上,心里对于游戏的结束感到快乐。

“捉到了……”华硕欢喜的嗓音终止于一口倒抽的冷息。

华硕几乎是立刻发现自己捉错人了,她一双细瘦的手臂环不住身前男人的壮阔胸膛上,一丝沉魅的男性麝香味沁人鼻息之间。

一瞬间,华硕被心中的念头震慑得动弹不能,她猛然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的双眼仍旧被深蓝色的巾子遮盖,心儿陡然闷慌了起来,几乎要窒息,暗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愚蠢透顶。

崔颖炎俯首冷瞰着扑入自己怀里的华硕,一瞬间他像触到电般,华硕修长细瘦的身子此刻正紧紧地依附在他的身上,忽然仰起的小脸,玉面朱唇,在深蓝绢巾的衬映之下,一张小脸出乎寻常的雪白。

“皇上!”华硕惊讶得失声叫起来。

她伸手飞快地扯下蒙眼的绢布,圆睁了双眸,愣愣地望着冷魅逼视着自己的崔颖炎,清亮的瞳眸中映出他修俊的脸庞,高傲挺立的鼻梁,以及一双充满威胁感的鹰隼之眼。

是他!她心里心里明白这一刻迟早到来,却万万没有料到会是以这样尴尬的情况开端,她迫不及待地想从崔颖炎伟岸健壮的怀里退开,反倒被他硬生生地擒腕扣住后腰,动弹不得。

“你……”她怒眸瞪视他。

崔颖炎心里不愿承认,然而方才短暂的一瞬间,他被华硕忽然展现的绝美丰采深深地吸引,彷佛被人用利针刺人坚硬的心壳隙缝间,教他一时间因疼痛而抽搐难受。

犹记得那一夜,她,一个异族公主,美则美矣,美得有如罂粟般蛊毒人心。

这就是车斯国国王派她来和亲的理由吧!

崔颖炎狠狠地微瞇起湛黑的鹰眸,铁爪将华硕皓白的手腕扣得更紧。

“父……父皇?”崔智对这样的父皇感到有些陌生,梗在喉间的话久久难以出口。

“放手!”久久的沉凝之后,华硕终于找回自己平素的冷静,压沉了清亮的嗓音,淡然说道。

“一个小小的妃子,竟然敢命令朕?”崔颖炎阴阴地笑了,心头泛过一丝恼怒,忽然之间,他摸不透华硕深沉的心机。

“妾身不敢。”华硕别过头去。

崔颖炎缓缓地勾起恣意妄邪的笑容,忽然放手将华硕从怀里甩开,刻意要惹起她的怒气,然而如心里所预料的一般,华硕只是揉了揉腕上惹眼的红痕,敛眸浅笑,仿佛深思着什么事情。

“疼吗?”崔智怜惜她,转眸责备崔颖炎道:“父皇,你抓痛华母妃了。”

他眸光直勾勾地瞅着华硕,见她仍只是抚着赤红色的腕痕,若有所思的模样。

华硕依然低敛着长睫,低声道:“没事。”

崔颖炎炯烈的目光直锁住华硕清丽的侧脸,心头又是一震。

跟他玩心计?就怕她玩不起。

……

这些日子,月华殿变得热闹起来了,皇太子成了月华殿的常客,原本死气沉沉的月华殿,却在这阵子变得气氛轻快,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掩不住的喜悦笑意。

“我想樱桃。”华硕穿着宽松的衣饰,因为没出门,所以不想上髻,如丝缎般的黑发绾成长辫,噘着嫩红的唇瓣,像个孩子似地向樱桃讨吃的。

“娘娘,你就不要为难奴才们了!这时候哪里找金桔子来给娘娘吃呀!不然你咬奴婢一口好了。”樱桃哭笑不得,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所以早就习惯了。

“可是我就是想吃,真的好想吃。”华硕噘起红唇,跺着脚,像个撒娇的孩子。

“娘娘!”樱桃没好气地低叫了声,看着主子像个讨糖吃的孩子般,她却觉得很高兴,因为比起看见伤心烦闷的主子,现在像个孩子似的主子撒娇的样子让人觉得可爱。

“樱桃……”她扬起美眸,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好啦,奴婢向各宫的姐妹问问,宫里找不到,就派人去跟奕王府问问。”

“我明天要陪皇太子到奕王府去。”想到终于能出宫,她一时心血来潮,笑着抱住了雅儿,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总是觉得跟彼此特别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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