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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改变?

是看起来越来越糜烂的局面,还是他将身边在外人看来很是神奇的佩剑交给了他们死敌一般的另外一个男人,或者……

将时间线不断前推,那个他与接受他佩剑的男人初次见面时,令他产生死亡悸动的那个夜晚。

于是在那初相见的夜晚之后,类似的悸动总是不断在心底浮现,甚至当一切异变出现之后,他最初想到的事情并不是他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次异变,而是如果那个人得到他的佩剑,应该能够从中找寻出战胜这一次异变的办法。

这样的想法常常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在脑海中,原本或许并不在意,但想来就是在这久而久之中,在自己对自己意志的自信中变成了潜伏在思维深处的潜意识。

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大抵不过是被那份爆发出来的潜意识所控制的下意识举动而已。

只是更令宇文拓没有想到的,却是失去了宝剑后所引发的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大哥的意思,是宇文拓做错了么?”

“……拓弟,我和父亲都相信你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或许你本不该出现在草原上,出现在这个不断用各种方式束缚你的地方。你从出生起就不曾笑过,或许是因为你肩负着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重责,可是……可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希望拓弟你能够相信我,和我们大家一次啊!不要总是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我们,我们都曾是那么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你啊!”

沉默,许久的沉默,长久的沉默……

兄弟二人的这一次私底下的对话。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其他人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些有心人从两个人的表情能够感觉到,这一次会谈的结果大概是不欢而散吧。

不过一切都已不重要,因为当第二天早上风雪渐止的时候,当鲜卑人欢呼着迎接这在最近一段时间难得的好天气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突然降下,砸在了这不断在草原上挣扎着的身上,也砸在了他们的心头。

“还没有找到么!”

“没有。哪里都没有找到,他的马也还在,一应随身物件也都还在!”

“不用找了,看看这个吧。”

宇文拓失踪了。

留下了一应随身的事物,包括他甲胄,他平日里喜欢看的书籍,还有跟随他了很长时间,大概是在他的熏陶下已经变得极为通人性的通体纯黑只有额上有一点雪白美丽的战马。

一匹从早上起便无精打采。甚至拒绝进食,就好像已经非常清楚地知道了自己遭受的被抛弃命运的战马。

或许这匹还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因为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不断落下的泪水。

可惜现在的鲜卑人已经顾不得畜生的感情,他们齐齐围在一方薄薄的丝帛四周,无数双眼睛盯着那写满了文字的丝帛,而这是宇文拓另一件留下的物品,是宇文拓的兄长宇文慈山从他所熟悉的经常会在那里翻看他弟弟各种书籍的地方找到的。

而那个地方,也是宇文慈山经常将看了几眼就再也看不下去的书籍扔在地上的地方。每一次虽然脸上依旧还是那般无喜无悲,却很是认认真真地收拾一番,却让人无法知晓他所重视的到底是那些就算在鲜卑部落中也是珍贵无比的书籍,还是为了那曾坐在那里的……亲人。

丝帛并不大,所能容纳的文字也很有限。

在这一方丝帛留书中。宇文拓并没有讲什么废话,除了寥寥几句让大家坚定信念,静候胜利来临之外,便是对这群鲜卑人未来去向的各种建议,包括了南下,包括了西行,同样也包括暂时回到漠北北方那片虽然寒冷却很富饶的瀚海,曾经孕育了拓跋十部,也是现如今这个联盟中坚力量重要组成的地方,然后静静等候草原上各种纷乱的结束。

显然汉人对于草原控制力终究有限,拓跋力微、耶力达这些被李书实放到草原上的部落力量也终归有限,假如他们还想要杀回来,所要承受的代价非常之小。

“这个混蛋!”看了这一方丝帛,所有人的内心都充满了矛盾的情绪,或许还有些慌乱吧。

他们都曾经是鲜卑草原上极为优秀的年轻人,他们彼此互不服气,互相比拼,可是在这不服气和比拼中,他们却独独对宇文拓口服心服,对于这个长相奇异,实力远超他们的男人打心底里臣服,所以才会团结在他的周围,哪怕宇文拓选择与弹汗山的骞曼分道扬镳也不离不弃。

再也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哪怕是檀石槐复生也不可能。

现如今,他们无论是实质上,还是精神上的领袖弃他们而去,只留下了一份指导意见。

互相之间看了看,虽然没有人此时的心情各不相同,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原本团结一心的联盟,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能发生分裂,有些人心底名为“野心”的烈火即使是此时此刻都已经无法掩饰地喷薄而出。

重重叹了口气,拿着丝帛的宇文慈山眼神渐渐变得空洞,就算是他握着丝帛的那只手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似乎也不曾注意。

宇文拓并没有指定什么人接替他的位置,甚至就连暗示都没有留下,或者说他们研究了半天也没有研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并不敢肯定,因为他们都不认为自己的脑子能够超过那个男人。可是宇文慈山想得更多。

虽然,哪怕身为宇文拓的兄长。他也从始至终没有看透他的这个弟弟,哪怕他能够掌握的东西已经比起其他人来说多了太多太多。

对于这个鲜卑小联盟而言,这个清晨罕见的阳光,注定会是末日前最后一抹夕阳。

而就在这个鲜卑联盟正在酝酿着什么的时候,直接导致这一切的那个男人却已经出现在了另外的,让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地方。

大青山。

这里是匈奴人的发源地。那高耸的九峰山更曾是匈奴人心中的圣山。

只不过随着匈奴人与中原人交往的程度日益加深,如今这里已经只剩下作为靠近黄河,拥有丰美草场这一个作用,至于那曾经被用来向上天和北方玄武祭祀的场所早已朽烂。

但远远看去,尤其是在这雪后初霁的日子里,在阳光映衬下的九峰山,宛若即将出嫁的新娘,美丽中带着些许羞涩,却又自豪地向宾客展示着自己娇媚挺拔的身姿。

只可惜打破这里宁静的访客。却似乎好似鲁男子一般,完全没有停下驻足欣赏眼前美景的**,只是迈着矫健的步伐,身形与那些“鬼人”一样,好似完全不受山间积雪的困扰,快速向山头方向移动,哪怕沿途的险阻想要将其身形停滞片刻也不可得。

山顶之上,是一片还算开阔的平台。这是前人留下来的痕迹,哪怕上面曾经的辉煌早已在时间残酷的魔法下化为如今的残破。可对于来者却也依旧感到满意。

清理并不需要花多少时间,至少是对这个惊扰了雪峰的男人而言。

简单的清理过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又一个青铜质地的铜壶。

就好像自己的怀中如同哆啦x梦的口袋一般,一口气连续拿出了十六个铜壶,每一尊金象嵌壶的形制都相差不大,高约一尺(汉制。下同),最粗处直径大约也不过三分之一尺,壶身上用嵌金的手法绘制出各种不同的图案,有飞鸟,有走兽。有日月,有星辰,还有各种植物和人物。小巧的壶盖上则是树立着不同生物的青铜塑像,有独脚的神鸟,有狰狞的饕餮,自然也有昂首挺立的青龙,不一而足,却没有一个壶盖上的生物完全重样。

将这十六只金象嵌壶按照某种特别的手法放置,隐隐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图案,又或者是一种特殊的阵法,反正这种东西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完全看不懂的,甚至认为是随便乱丢乱放也说不一定——假如如此摆放的人不是名震北地的那个神奇的宇文拓的话。

做完这一切,宇文拓并没有选择休息片刻,而是立刻开始了接下来的动作。

当然,他在继续下面的行动之前,还是抽了个空,抬首望了望天空。

天空是略带阴霾感的灰蓝色,依然让人有种压抑的感觉,而东北方向的天空更是能够隐隐看到一抹令人倍感不安的黑色。

似乎,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今日之后,这一切就会被改变吧。

宇文拓脸上罕见的,流露出少许带着一丝温暖的浅笑。

可惜与这份温暖人心的笑容不相称的,是四周一片代表着死寂的雪白,以及逐渐在他身边开始弥散开的,从那些金象嵌壶中不断渗透出的带着血腥气息的血雾。

就在宇文拓抬首望天的空当,血色的雾气渐渐将宇文拓的身躯包裹,原本还能看到些许影影绰绰的东西,感受到那残留的一丝温暖,只是没过多久,就连这样的感觉也彻底消失。

就好像天地之间从来没有宇文拓这个人物出现过一般。

轰隆隆……

那一天,晋阳周边发生有感地震。

那一天,五原郡、云中郡和西河郡北部发生剧烈地震,让原本就在厚重积雪的重压下不堪重负的房舍坞堡纷纷倒塌,甚至震中附近的咸阳和临沃两座县城的城墙也部分坍塌,造成人口、牲畜伤亡无数,经济损失极其重大。

同样在那一天,包括正在向西迁移的鲜卑联盟在内的很多生活在朔州北方地区周边的军民,注意到在地震发生的同时,天空之中也突兀地出现了一朵草原子民极为熟悉的大蓟花,绽放出了瑰丽鲜红的色彩。

然后,被阴霾笼罩了许久的天空,终于展现出了其原本应该有的晴朗的天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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