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青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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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花园的一角，没有什么花，只有树，苍翠挺拔、冠大荫浓的香樟树。

两人坐在一个木制的长椅上，谈笑甚欢。周諵博学睿智，谈吐风趣，杨林见识广博，才思敏捷，越聊越是投机。

周諵看着杨林清秀的脸庞，满是赞赏：“说实话，我真的想不到在那种情况下，你能那样做。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绝不夸张。”

“呵呵，”杨林笑了笑：“没那么伟大，只是救我的女朋友而已，顶多算一个痴情种子。当然，以您这么高的水平，可以换一个比较有深度的词，情圣！”

周諵哈哈大笑，揶揄道：“菲菲也是你的女朋友？”

杨林有点尴尬：“顺带而已，您可别瞎说。”

“顺带？顺带到舍命相救？”

杨林撇撇嘴，被人这样当面夸奖，实在有些不得劲，挠头道：“说实话，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只是自然的反应，没有外面说的那么伟大。我也怕死，如果再重来一次，我都不知道会不会还那么做。”

周諵点头：“你很坦白，也很直率。有的人遇到这样的事，就会大肆炫耀，说什么我当时怎样怎样想，什么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虚伪至极。英雄往往就诞生在那一刹那之间，电光石火，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想着想那？就是凭着本性，自然而然的做出来，进一步就是万众瞩目的英雄，退一步可不能就说是懦夫。英雄没必要炫耀，后退了用不着谴责，毕竟英雄这种物体，还是极少数的。”

杨林小心翼翼的看看四周，这才把手伸到胸前厚厚的绷带里，掏摸几下，拿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根递给周諵，小声道：“这是王胖子专门给我弄来的，外国货，据说这一包要几千块，尝尝。”

周諵也来了兴致，接过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赞道：“资本主义的玩意，真不错，比小熊猫也差不了多少了。

杨林烟瘾憋了半天，那几个女人看贼一样看着他，根本就没有机会。

杨林仔细体味烟草的香醇，看了看周諵鬓角多出来的几丝白发，心下恻然。现在正值谈判最关键的时期，这位一定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和重担。不由道：“最近很麻烦？”

周諵微微一叹，唏嘘道：“岂止是麻烦？每天一睁眼看着那些文件，听着秘书报告那边又有什么幺蛾子，脑袋就想要爆炸一样，简直就是痛苦啊。”

杨林轻笑一声：“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患得患失，不堪折磨。你追求的事，你认为是错误的吗？绝对不是。回归是历史的走向，时代的潮流，根本就不可逆转。您所要做的，就是在艰难的环境里，争取最大的利益。所以说，如果你真的痛苦，也是痛并快乐着。人之一生，能投身到这样一个波澜壮阔大事件当中，青史留名，夫复何求？”

周諵颇为意外的看着杨林，惊讶道：“你小子行啊，哲学学的不错啊，那所学校毕业的？”

杨林尴尬的道：“屁的毕业啊，中学刚刚念完。”

周諵呵呵一笑，杨林的根底他早就一清二楚：“所以才说，社会这所大学才是最重要的，是龙是虫，立见分晓。”

“这么说我算得上是龙了？”

“你不是龙，你是蛟龙。”

“蛟龙？”杨林有些诧异，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周諵淡淡道：“蛟龙平时潜于深渊，百年不动。若遇雷电暴雨，必将扶摇直上腾跃九霄，成为凌驾于真龙之上的神龙。”

杨林失笑道：“那我现在遇没遇到雷电暴雨？”

周諵看着他，正色道：“你知不知自己肩膀上那个纹身是怎么回事？”

杨林一愣：“这个青龙纹身？十二岁那年师傅为我纹上去的，怎么了？”

周諵摇头道：“我都说了，你不是龙，是蛟龙。蛟和龙是不同的生物，蛟龙是蛟和龙交而成。虽然都有强大的力量，却一正一邪，有本质不同。”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邪的？你这不是骂人么？”杨林不高兴了，任谁被说成邪派众人，恐怕都不会高兴。

周諵摇头道：“你的理解不对，‘邪’并不代表恶，它只是一种行事的方式，与‘正’有区别而已。‘正’是圣人之道，而‘邪’才是我们凡人处世之道。”

杨林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我肩膀上这个纹身，不是龙，而是蛟龙？”

周諵目光闪动：“你师父什么都没和你说过？”

杨林眼睛眯了起来：“没有，师傅当年给我纹这个东西的时候，我疼的哇哇叫，还被揍了一顿。”有古怪啊，没事儿说我的纹身干什么？龙也好，蛟龙也罢，难道有什么意义？

周諵沉默一会儿，缓缓道：“既然这样，我给你说一段往事吧。”

不待杨林有表示，他已经幽幽说道：“67年，因为受到内地风潮的影响，香港发生大规模的骚乱，工人罢工，商人罢市，学生罢课，后来渐渐发展成暴.乱，民众袭警、暗杀，政府打击、驱散、殴打，暴力手段愈演愈烈。‘青蛟’是一只特别行动部队，内地把他们从中印战场撤下来，派往香港，以保护一位重要的‘左.派’人士。再一次任务中，由于‘青蛟’组长被对手收买，故意走了一条错误路线，结果被保护人被炸弹重伤，成为植物人，四名‘青蛟’成员也三死一伤，直接导致‘青蛟’小组被高层除名。剩余的一位，这是那名组长。他大概没有想到自己的贪婪，会致使亲如骨肉的弟兄因此而死，所以主动自首。但是后来却又逃出监狱，再也没有出现过。”

杨林心底巨震，不可思议的看着周諵。

周諵缓缓吐出一口气：“没错，那个‘青蛟’的队长，就叫刘定山！”

杨林呆若木鸡，不敢置信。刘定山，就是他的师父，那个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老道师傅。那个对自己关爱有加、视若己出的师父，会是一个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