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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色微靡,蒙蒙月光中,只见一辆马车由官道急速行往皇宫方向。
那驾车之人,对这宫门似是已熟,绕过正门,往那偏门方向停下后,手中牌子一出示,看守宫门的宫人立即放行,让他入了内。
马车熟练地拐过几道宫门下停下了。车帘掀开,一位着暗红官袍的男子由马车中泰然走出,他对着驾车之人轻语了几句,才对着车内道:“下来吧。”
“是。”伴随这一声娇糯无比,亦男亦女的中性嗓音,帘布被一双修长干净的手轻轻撩起。马车内,一名打扮得极为寻常的宫人轻轻探出头来。他顺从地从马车中跳下,乖乖地跟在贾谧身后,一起朝着贾后的寝殿走去。
光线不是太亮,来往走道上,贾谧步子迈得有点大,他匆匆领着宫人来到贾后的寝殿门口,吩咐道:“通传一下吧。”
守殿的宫女进去了一下,很快将贾谧迎入殿中。明亮如白昼的大殿中,贾后正斜倚在榻上半闭着眼,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她这几日的怒气有些大,稍有不顺便将宫人拖出去斩掉。
因而贾谧一到殿中,连大气也不敢出,双膝一跪,先自发请起罪来。
哪知他一动不动跪着,贾后竟也眯着眼视而不见。殿中气氛越发沉闷。在一阵又一阵心脏的紧缩中,他终于嗫嚅着开了口:“侄儿见过姑母。”
这个时候,倒会认亲攀故了?贾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淡淡扫了一眼跪地不起的贾谧,继续闭目休息。
贾谧只觉得两鬓冷汗突突直冒。他撩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大汗,小心翼翼道:“母亲怀胎已七月有余,今日程太医到府中来看,说是胎儿早熟,再熬个把月便会出生了。”
再个把月?这下贾后睁开了双目。她腹部整日绑着个东西,心中早已生厌,现在听到这消息,不由大慰。然很快,她又怒形于色:“现下,连你也学会使这种小把戏了?”
她的怒气沉沉而来,惊得贾谧身子一个哆嗦,已不由自由求饶道:“姑母息怒,姑母息怒,侄儿知错了。”
他双膝拖地,几步爬到贾后腿边:“姑母,如今朝中大权尽在姑母手中,何惧张华与裴頠等匹夫的一家之辞?待到时机成熟废了太子,这天下便是姑母的天下!何必……”
只听砰的一声,贾谧被贾后飞起一脚踹了老远。束冠掉落,扑了一地的青丝。
贾后直起身子,呼哧呼哧喘了会儿粗气,指着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贾谧便破口大骂:“知错?这就是你知错的态度?张司空的《女史箴》到现在还在殿中放着,你又惹出这桩事情来。成都王司马颖借裴頠张华之口向我规劝,说我贾家人张扬跋扈,尊卑不分,眼看废储之事就要进行,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要给太子造势?”
说到这里犹不尽兴,她继续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你以为将太子妃腹中胎儿弄掉了便心满志得了?小小一件事情弄得宫中人尽皆知,等太子将贾代送往廷尉,别说洛阳城中,只怕整个天下都知道了!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贾谧再不敢争辩,只唯唯诺诺地应是。
他是贾午的儿子,更是贾南风的亲侄儿。贾南风对旁人或许心狠手辣,但对这个唯一的侄儿却是疼爱的。她骂了一通,出了胸中这口郁气,这时又见贾谧畏惧地缩在那里,心也软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唤道:“近前来。”
贾谧忙不迭地爬上前去。
“一朝未得天下,便需小心谋划。你是我家族中最出众的青华才俊,姑母这忧,理当帮着分担才是。糊涂之事,切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了。”
贾谧跪在她面前,将头深深埋在她腿间:“侄儿这次真的知错了。”顿了顿,他又轻道,“不过姑母放心,贾代虽然败露,但她是我族中之人,知道厉害关系,定不会将我与清河供出。”
贾后叹道:“区区一个贾代,折了便折了。倒没什么担心的。我现在得马上想个策,隔开成都王与太子才是。万一他们深交……”她看了贾谧一眼,没有说下去。
“这个简单,”贾谧提议道,“不如寻个由头将他调任至别处去。离这洛阳城远了,不就离太子远了吗?”
贾后沉吟了片刻,微微颔首:“这计或可一行。”
看她眉间怒气已散,贾谧跪行至前轻道:“姑母,侄儿知道姑母近日烦闷,进宫时特带了一物来见,姑母看,见是不见?”
“哦?”贾后心知肚明地看了他一眼,总算提了一丝兴致,“唤进看看。”
“是。”贾谧忙起身整整束冠与袍服,打开殿门,朝着候于门口的宫人使了使眼色。
宫人会意,跟着他一起入殿时,反手将殿门一关。
“姑母请看。”
贾后抬起头来,只见眼前这人眉目微垂,一身宫人打扮却掩不住满身风华。他伸出修长的手将身上宫服一敞--
雪白的躯体上,竟未着寸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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