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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二回到成都的第三天仍旧是开会。
上午辰时将尽这一天会议的第二场是各个战场上报功、预备授勋名单的汇总报告——这是他只需要大致听听不需要多少发言的会议但喝着热茶还是从名单中找出了宁忌的三等功报备来。
有关于军功授勋的汇总在大战停歇后不久就已经开始了连续半年的大战战前、后勤、敌后各个部门都有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一些英雄甚至早已死去为了让这些人的功绩和故事不被磨灭各军在表功之中的积极争取是被鼓励的。
此后经历了将近一个月的对比整体的名单到眼下已经定了下来宁毅听完汇总和不多的一些扯皮后对名单点了头只对着宁忌的名字道:“这个三等功不通过其他的就照办吧。”
下方几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阵后一旁的总参谋长李义开口道:“宁忌的三等功内部已经商量过好几次我们觉得是妥当的原本准备给他申报的是二等他这次大战杀敌不少其中有女真的百夫长拿下过两个伪军将领杀过金人的斥候有一次作战甚至为落入险地的一个团解了围几次受伤……这还不止他在医疗队里医术精湛救人很多不少士兵都记得他……”
李义一边说一边将一叠卷宗从桌下挑选出来递给了宁毅。
西南大战落幕后宁毅与渠正言迅速去往汉中一个多月时间的战后收尾李义主持着大部分的具体工作对于宁忌的论功问题显然也已经斟酌许久。宁毅接过那卷宗看了看随后便按住了额头。
“他才十三岁光这上头就杀了二十多个人了还给他个三等功那还不上天了……”
“这是杀敌……”
“是啊英雄所为……”
“要鼓励……”
一群人开始叽叽喳喳宁毅的目光扫过一遍负责后方的侯五道:“其实后边的民兵也报过两个孩子的三等功有一个是发现了大拨逃兵赶快示警后来还捡了铁叉插死了一个跟宁忌的年纪也差不多……”
“是啊其实农村里十三四岁也有出来当家的了……”
“……”
宁毅揉着额头心有点累:“行了别人立功都是陷在绝地里杀出来的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战绩说起来漂亮实际上跟的都是精锐的队伍在后头遇险几个军医师傅首先保的是他到了前线他不是跟在军医总营地里就是跟着郑七命这些人带的精锐小队。他立功有身边人的原因身边战友牺牲了或多或少的也跟他脱不了干系。他不能拿这个功劳。”
说着还是将宁忌的名字划掉:
“谁有意见再来找我。”
……
一个上午开了四个会。
中午时分宁曦过来了。今年三月底已满十八岁的年轻人身着黑色军服身形挺拔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父子俩坐在一块吃了午饭宁曦先是交代了一个多月以来负责的工作状况随后与父亲交流了几样美食的心得最后提起宁忌的事情。
“……二弟是五月上旬从前线撤回来我倒是想照你说的把他劝回学堂里不过各方善后都还没完他也不肯只答应秋天各方面事情恢复以后再重新入学……当时他还有心情跟我斗智斗勇但后来娘安排婵姨带着他去拜访严飚严大夫以及另外几位牺牲了的战士的家里人爹您也知道气氛不好他回来之后就有些受影响了……”
“影响大吗?”
“不知道就是有点沉默寡言不开朗了。”
“老二以前就比你安静。”
“不是啊爹是有心事的那种沉默寡言。你想啊他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就算在战场上面见的血多看见的也算是慷慨激昂的一面第一次正式接触后头家属安置的问题说起来还是跟他有关系的……心里肯定难受。”
“现在安排在哪里?”
“还是当军医最近比武大会初选不是开始了吗安排在会场里当大夫每天看人打架。”
“他没说要参加?”
“爹这事很奇怪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这种热闹小忌他肯定想凑上去啊而且又弄了少年擂。但我这次还没劝是他自己想通的主动说不想参加我把他安排到场馆里治伤他也没表现得很兴奋我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然后呢?”
“我们聊了几次只有一件事情二弟表现得还挺高兴的。”
“……”
“军功章啊爹。”
“……我倒没想到你是首先过来提意见的。”
木桌前宁曦目光澄澈说出过来的目的宁毅看着他却是有些失笑。
只听宁曦随后道:“二弟这次在前线的功劳确实是拿命从刀口上拼出来的原本二等功也不过份就是考虑到他是您的儿子所以压到三等了这个功劳是对他一年多来的认可。爹他杀了那么多敌人身边也死了那么多战友如果能够站上台一次跟别人站在一起拿个勋章对他是很大的认同。”
宁曦的性情开朗一开始的闲聊还有些说笑的感觉这时候谈到这件正事言语与表情也认真起来。见宁毅点了点头却未说话他才继续补充。
“爹您这次把他的功劳撤掉大概的想法我也能猜到第一是怕下面生出闲话第二也是为了保护他不想让他到风口浪尖成了别人的目标又或者您还会担心……一些其它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双手轻轻握起来语气斟酌:“譬如……您也许会担心他进入别人视野之后一些有心人……不仅仅是要害他还有可能会在他身上动心机做挑拨……有些人带着的甚至不是敌意会是善意……”
宁曦的话语缓慢显然也在小心地考虑言辞坐在对面一直看着他的宁毅拿起筷子笑了起来:“也是……政治、心术、帝王之学你也接触一段时间了……”
“爹我有信心宁家子弟绝不会在这些方面相争。我知道您一直讨厌这些东西您一直讨厌将我们卷进这些事里但我们既然姓了宁有些考验终究是要经历的……军功章是二弟应得的我觉得就算有隐患也是好处居多所以……希望爹您能考虑一下。”
他说完话抿了抿嘴模样显得真诚无比。
房间里沉默片刻宁毅吃了一口菜抬起头来:“如果我仍然拒绝呢?”
“您上午驳回勋章的理由是认为二弟的功劳名不副实占了身边战友太多的光那这次叙功我也有参与许多询问和记录是我做的作为大哥我想为他争取一下作为经手人我有这个权力我要提起申诉要求对撤掉三等功的意见作出复核我会再把人请回来让他们再为二弟做一次证。”
宁毅点了点头笑:“那就去申诉。”
“我若申诉成功您这边得认。”
“不一定”
“那我也申诉。”
父子俩如此这般谈完了公事吃完了剩下的饭菜宁曦又提了几件近来的趣事方才告辞离开大概是要为弟弟争取三等功去了。
时间尚未过午外头的院子里有明媚的阳光落下来这是成都的盛夏但并不炎热气候温暖宜人。宁毅在院子里走了片刻搬了张椅子在院落一侧巨大的金丝楠树下坐着一道道光芒透过树荫落在他的手上。
“夏天也不热跟假的一样……”
他看着手上落下的光喃喃低语了一句回想起来上一世时待过的成都似乎要比眼下更热一点?但关于温度的记忆已经模糊在远处想不起来了。
这一刻有些感慨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宁曦他过去的那段生命里没有留下子嗣关于教导和培养孩子这些事对他而言也是新的体验只是这十余年来忙忙碌碌转眼间宁曦竟已十八岁了想一想眼下这具身体还不到四十的年纪霍然间却有了老的感觉。
而最主要的则是因为宁曦话语中“您一直讨厌将我们卷进这些事里”的一段这话语应当是檀儿跟他说起的却或多或少让他此时的心绪有些复杂。
树荫之下光影参差他回想着初到江宁时的心境时间转眼过去二十年了那时候他带着疲惫的心思想要在这陌生的朝代里安静下来随后倒也找到了这样的安静。江宁的春雨、蝉鸣、秦淮河畔的棋声、水面上的乌篷船、冬天雪地上的车辙、一个个淳朴又傻不溜丢的身边人……原本想要这样过一辈子的。
走到现在又到这样的局面里了……他看着手掌上的光影不免有些好笑……十余年来的战争一次一次的拼命到现在成天还是开会、接待这样那样的人理由说起来都明明白白。但说句实在的一开始不打算这样的啊。
他在心中想想疲惫居多次之的是对自己的调侃和吐槽倒不至于为此迷惘。但这当中也确实有一些东西是他很忌讳的、下意识就想要避免的:希望家里的几个孩子别受到太大的影响能有自己的道路。
他做事以理智居多这样感性的倾向家中恐怕只有檀儿、云竹等人能够看得清楚。而且只要回到理智层面宁毅也心知肚明走到这一步想要他们不受到自己的影响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也是因此檀儿等人教宁曦如何掌家、如何运筹、如何去看懂人心世道、甚至是掺杂一些帝王之学宁毅也并不排斥。
自己不当皇帝宁曦也成不了太子但作为宁家这个家族势力的接班人担子多半还是会落到他的肩膀上去好在宁曦懂事性情如水能包容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即便自己不在了他护住家人平安的问题也不大。
但对于此后的几个孩子宁毅或多或少地想要给他们竖起一道藩篱至少不让他们进入到与宁曦类似的区域里。
不给老二军功章的理由老大基本也能理解一些。自己虽然不会当皇帝但一段时间内的执政是必然的外部乃至于内部的大部分人员在正式地进行过一次新的权力交替前都很难清晰地相信这样的理念那么宁曦在一段时间内纵然没有名头也会被有心人认为是“太子”而一旦宁忌也强势地进入前台不少人就会将他当成宁曦的顺位竞争者。
外部的坏心还好应对可一旦在内部形成了利益循环两个孩子或多或少就要受到影响。他们眼下的感情牢固可将来呢?宁忌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一旦被人吹捧、被人怂恿呢?眼下的宁曦对一切都有信心口头上也能大概地概括一番可是啊……
十八岁的年轻人真见过多少的世情黑暗呢?
他坐在树下想着这一切一方面知道想也多余另一方面又不能不想不免为自己的未老先衰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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