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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准凝神思索道:“那人心思稠密,真的深藏不露,以前还有些鬼蜮伎俩叫人好生瞧不起,这两年看他布局,倒愈发长进了。唉!如此人物,为君则群臣悚悚,为王也要搅得风云不安!”
“莱公,你是几时发现有鬼的?”薛奎问道。
“去岁太后忽然下诏命王孝先同元昊和谈的前一日,便是这厮慈宁殿单独奏对。早时王元辅、梁玉田几回来书,朝廷几乎计较已定,他都闷着不说话,忽然又反对起来。想是那时候才考虑周全。”
“这也太可怕了,御龙卫、金枪班都有那人故旧,而且这些年大把银钱散漫使用,死忠之人不少,如何除得尽?”薛奎显得忧心忡忡。寇准安慰道:“无妨,他是个爱惜羽毛的,手里绝不愿亲染血迹。这才给了咱们时间来想对策。现今老夫所虑之事,是谁会去西北接替范伯纯啊?若他们的人一去,十数万大军尽控手中,王元辅又迂腐得很,未必能察其奸谋,虽然石善良在侧,要解他兵权也甚是容易,怕咱们鞭长莫及!真是心腹大患!”
“莱公,学生大胆猜想,会不会是夏子乔亲自去?”薛奎忽然想到。
“不错,大有可能!”寇准一拍大腿道,“前日太后听了他话,已有计较,才不愿多言直接散朝。他一去么,嘿嘿,果然毒辣!”
“永兴军中,就无人制得这厮了么?”薛奎很头痛。
“或许,有一个!唉,说来真是头疼,今日钱希圣来磨了我一个早上,就是要把那人调回京城。实在被他局不过,只好假意应付一番,哈哈。宿艺可猜上一猜。钱希圣所托的人情。会是哪个?”
薛奎狠狠思考,迟疑说道:“遮莫不是梁玉田吧?”
寇准竖起大拇指赞道:“宿艺说的不错,就是梁玉田。哼哼,这是一步妙棋,老夫岂容钱惟演这等庸人破坏?慢说他来说情,如今就是太后钦点回京,老夫也要给她搅黄才罢手。”
从前年开始,夏竦进入中枢。迅速赢得东府和后宫的亲睐。当时寇准也很看好他,虽然不同属于军方,但以寇准的眼光认为,此人也绝对是个人才。但后来发生的事让老头很是费解,好几件事看着是给刘娥帮忙,实则每一次后果都很严重,譬如奉册大典,譬如报纸风波,再后来的更有推荐范雍西北安抚这等无厘头的事。
寇准没觉得这个夏子乔实际上是个草包,反倒津津有味地研究起他来。有时候也会有意无意同薛奎谈谈此人。老薛办事效率可真不是盖的,马上动用原先在开封府的老关系比如刘川等下属。也就不难发现,夏安期同陈希古的关系,又发现陈希古同赵允成的若即若离,再到后来发现那个写了两篇奇文的李淑,居然也是夏安期引荐给他老爸的。
有了这个怀疑,那还有什么说的,寇准是个敢想敢干的主,不用别人帮忙,就派了自己两个家人,便把夏竦鬼鬼祟祟出入定王府的行踪了解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自己老了,现在虽位高权重,其实已经不受刘娥待见,正好薛奎是自己的忘年之交,人又忠直不傻,前面又了解了许多内幕,没有比同一个御史中丞搭伙做事更方便的了。一来二去互相试探过后,彼此相信了对方对官家,对朝廷的高度责任心,这才暗地里密谋来往起来。
其实还不只是两人在战斗,只因事情太过机密危险,所以各自发展下线,从不交叉,以确保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不被全部打破。
前天为了范雍的事演了一出双簧,两人在朝廷的关系顿时闹翻,这才完全杜绝了私交,改为秘密见面。
按照寇准的分析,夏竦起的作用就是不断调拨赵祯和刘娥的关系,增强刘娥的自我膨胀,引导老太太一步步迈向成功的巅峰,最好是公然称帝,到时候自然有死忠之臣高举保皇大旗反对。不出意外的话,萧墙祸起是没什么问题的,那时候小官家同太后两败俱伤,说不定还有人浑水摸鱼让官家出些什么危险或则不测。再到那时候,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当今官家的八叔能够力挽狂澜,保住赵家江山了。
当寇准把这个推测说给薛奎听后,薛宿艺简直是冷汗淋漓,以前一心想着逼太后归政,从此天下大治,恢复纲常。现在看来,呵呵,真有些推波助澜的功效。于是赶紧偃旗息鼓,压住自己身边的人,不再提此话茬,只等着在官家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做出乾坤一击。
今天的碰头,两人都发现,赵元俨的计划又向前进了一步。去年阻止王曾乘胜进攻党项,是为了剥夺王曾的兵权,同时造成西北军对太后的不满,这个目的完全达到。今次又力主处置范雍,是为了顺利推夏竦上位,掌握西北大军。到时候朝廷风向一变,夏子乔在那边忽然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兵锋直指京城,非把太后逼急了朝赵祯下手不可。这才是赵元俨想要的结果啊,一个女人要夺赵家江山,等她们宫廷内讧,自己振臂一呼,号召御龙骨朵和金枪诸班直反水,最好母子都杀了,呵呵,八王爷就成了官家。多么妙的一步好棋?
寇准和薛奎替赵元俨拟好了作战计划,自然要对症下药。而梁丰,就在无意间成了寇准蓄意安插在将要赴任的夏竦身边一根钉子。老寇相信,以梁丰和官家的关系,再加上这厮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大局观,要阻挠夏竦夺取兵权策划造反,是很有可能的事。
所以那天冯程程说情,今天钱惟演求恳,老头就是不松口答应。
说了梁丰留在永兴军的目的,薛奎这才恍然大悟,又道:“那,要是玉田茫然不知,那可如何是好?”
“这个么,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离庙堂太远,未必能猜出这许多隐情来。这就要你出面了,你是他的旧上司,一向交好,何不修书一封,提醒提醒,让他有个准备?”
“哦,对对对,此事我来做就是。”
“愁煞秋风迟不来,青牛函谷紫云开。妆罢雌雄真莫辨,武后命去洛阳栽。”一首莫名其妙的诗千里迢迢从京城快马加鞭送到梁丰手里,落款是“春日忽思故友薛奎句付普宁梁丰。”
话说寇准管着枢密院,天下驿站尽在掌握之中,要利用职权快马加鞭送封信简直跟玩儿似的,早早就送到了永兴军中。
当梁丰拿着这四句打油诗的时候,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翻来覆去找不着头绪。但他心知这绝对是薛奎要向自己暗示什么,便不敢随便找人参详,一直独自琢磨。
直到有一天,听说朝廷下旨,范雍指挥不当,致使西北蒙受重大损失,要罢知安州,另派安抚使前来坐镇。来人正是政事堂都承旨夏竦夏大人,梁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薛奎四句诗里面只说了四个字夏子乔反!
秋风迟迟不来,可不就老是夏天么?函谷关紫气东来,说的老子故事啊!化了妆男女不分,乔装打扮呗。武则天下旨牡丹隆冬开放,难道还不是反季节么?
梁丰终于明白,连着几日,低头思索对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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