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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5-0
敬翔见朱温听从劝谏,便问道:“仆料大王若不向蒲人言明欲表王珙为蒲帅,明日一早此人必来面见大王……不知大王对蒲帅人选之事,究竟作何打算?”
朱温皱起眉头,微微发愁道:“原本我从王珙之意出兵河中,并带他来蒲州,是打算以备万一蒲人不服,则以他为帅,安定蒲人之心。谁曾想今日王珂逼我拜祭王重荣,竟而使蒲人归心,如此一来,有无王珙,并非碍难,如此再令我以蒲帅之位相赠,实在……”
敬翔道:“河中两池,岁赋数百万贯,若许之王珙,其能供我汴州几何?盐池所产,为天下所嫉,世人以我得盐池,岁入则必为王珙所制,则大王出兵为何?”
朱温点头道:“这道理,我自然是懂的,只是事已至此,却少个说法答复王珙。”
敬翔嘿嘿一笑,道:“大王无须烦恼,只消私下与王珙言,蒲州今日易帜,民心未定,更有李克用随时来战,此时诚不宜先议帅位,待击退李克用,再请他为蒲帅便是。”
朱温眼珠一转:“子振之意,拖延时日,待大局已定,王珙自不能对我说三道四?”
敬翔笑道:“不错,正是此意。王珙,志大才疏,以王重盈嫡子自负,实则碌碌之辈耳,城府全无,大王亲自安抚,还怕他不乖乖就范?”
朱温哈哈一笑:“子振妙计,某知矣。来人,速请王陕虢前来议事!”
当夜,朱温说服王珙,先退李克用军,再表其为蒲帅,王珙以为朱温亲口承诺,必然无误,振奋非常,主动请命为击溃李克用之前锋。朱温并不相信陕虢军之战力能与河东军对阵,只准其固守蒲津渡口,王珙领命。
王珙一走,朱温与敬翔相视而笑。朱温满心欢喜,道:“只消击退李鸦儿,两池巨利,便为我有!有此聚宝盆在手,便是那李正阳再如何生财有道,我又何惧之有?”
敬翔也笑道:“当年大王求兼盐铁,为朝廷所拒,如今只消得到河中,必为傕盐使,却朝廷再如何拒绝!”
朱温听了,眼中寒芒一闪,恨恨道:“不错,两池到手,我朝廷再如何应答!当日田令孜无智,竟对王重荣动武相逼。如今我若为傕盐使,不兼盐铁(盐铁转运使)又有何妨,倒要朝中刘季述之辈可敢与我叫板!”
唐朝傕盐使的设置乃从德宗起,这是专门为处理河中解县、安邑两大盐池而设立的特别职务。榷盐使的派设事实上提高了盐池机构的级别。两池生产、运销一向自成体系,且具有一定的封闭性和地域特殊性,这使之管理也必然自成系统。特别是,盐池周边所在旁及数县,而营销范围更远,其所管理的业务自较一般巡院为广。有记载称“蒲盐田居解邑,下岁出利流给雍洛二都三十郡,其所会贸,皆天下豪商滑贾,而奸吏踵起,则解之为县益不能等于他县矣”的复杂情状。《新唐书》中,在说明元和中盐铁使李巽对东南进行盐法改革后,也指出其时“两池盐利,岁收百五十余万缗”和“四方豪商猾贾,杂处解县”的事实。可见无论是从扩大营销业务和利润,还是从加强缉私出发,榷盐使的设置都是必要的。
榷盐使级别既高而权利范围又较一般巡院为大,则在其领导下必然形成相对独立的管理,据史料记载,史牟在任使的同时即对盐池进行“变法”,但这一点并没有改变盐池隶属度支的性质。后至元和中,度支使皇甫鎛又针对“盗鬻两池盐”者恢复死刑及增加团保连坐之法;大中初度支使卢弘正并派判官司空舆为榷盐使整顿池法,可知度支使正是通过榷盐使而强化缉私和盐池管理的。
不过,榷盐使虽与度支使同有使名,但地位则介乎度支使与巡院之间,实相当于东南地区的扬子、江陵等大盐铁转运留后。实际上他们的官职远远低于度支使。如史牟职为金部郎中,而司空舆仅为“检校司封郎中兼侍御史”。晚期官职虽有提高,如大中十年前后的榷盐使钱义方是“右庶子”、咸通中的李从质是“守太子右庶子、兼御史中丞”,但是仍然低于以尚书、侍郎甚至是宰相兼任的度支使,其与度支的关系是明显的。
朱温爵封郡王,职为中书令,为何得上这一职务?要知道两池榷盐使隶于度支,因而榷盐使由中央派官充任,两池盐利也完全“利系度支”,这只是唐末以前的情况。《唐会要》说“(太和)三年四月敕,安邑解县两池榷课,以实钱一百万贯为定额。至大中元年正月敕,但取疋段精好,不必计旧额钱数。及大中六年,度支收榷利一百二十一万五千余贯”,能够制定定额并按照定额完成榷利,正是中央政府通过度支——榷盐使完全控制和拥有盐利的充分体现。
但是问题是,再往后就不同了。中和元年,僖宗幸蜀,到光启元年,车驾还京时,已是“江淮转运路绝”,“郡将自擅,常赋殆绝”。时以田令孜为神策军使,招募新军五十四都,都千人,由令孜总领其权。
时军旅既众,南衙北司官属万余,三司转运无调发之所,度支唯以关畿税赋,支给不充,赏劳不时,军情咨怨。旧日安邑、解县两池榷盐税课,盐铁使特置盐官以总其事。自黄巢乱离,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兼领榷务,岁出课盐三千车以献朝廷。至是令孜以亲军阙供,计无从出,乃举广明前旧事,请以两池榷务归盐铁使,收利以赡禁军。诏下,重荣上章论诉,言河中地窘,悉籍盐课供军。
《唐会要·宦官传》说:时关中寇乱初平,国用虚竭,诸军不给。令孜请以安邑、解县两池榷盐课利,全隶神策军。诏下,河中王重荣抗章论列,言使名久例隶当道,省赋自有常规。令孜怒,用王处存为河中节度使,重荣不奉诏。令孜率禁兵讨之,重荣引太原军为援,战于沙苑,禁军大败。京师复乱,僖宗出幸宝鸡,又移幸山南,方镇皆憾令孜生事。
这说的是:光启元年,宦官田令孜与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争夺盐利,以致引起朝廷和藩镇间的战争。但此事上,各史料所记微有不同。《纪》和《会要》称田令孜是要求将盐利依“广明前旧事”、“广明故事”隶盐铁使(应即指度支)而转用供军,传则谓其请以两池盐利直接“隶神策军”。从田令孜生事是因“亲军阙供”分析,此事在后者更顺理成章。《资治通鉴》记光启元年“夏四月,令孜自兼两池榷盐使,收其利以赡军。重荣上章论诉不已,遣中使往谕之,重荣不可”,与此正相吻合。田令孜以神策军而兼两池榷盐使,是为宦官干预盐政之最。不过就重荣所言“使名久例隶当道”和其他记载表明,唐廷以河中节度使领盐池,及由宦官居中干预,都不是始于此际而是其来有渐。
早在乾符四年,王仙芝、黄巢进陷沂州、郓州等地,并攻围宋州。受其影响,陕州、河中相继发生军乱。河中的军乱应是其地不安定的开始。朝廷遂以窦璟镇之,次年九月,复以户部尚书判户部李都同平章事兼河中节度使。与此同时,两池的管理也发生相应变化。《旧五代史·李袭吉传》说:袭吉,乾符末,应进士举。遇乱,避地河中,依节度使李都,擢为盐铁判官。
李袭吉当年就曾被擢为盐铁判官,说明这时的榷盐使已由李都兼任。唐廷以节度使兼掌盐池,大约是借助其兵力以保护盐池,这种情况也许是自窦璟即开始了。但既以地方掌盐利,与中央的关系将如何协调呢?
其实很简单:由宦官任副使。比如宦官吴承泌充“解县催勘副使”是在乾符之末,正与窦璟李都等任使同时。“催勘”的意义是对榷盐使应上缴的盐利加以催促、检稽,这是对节度使主掌盐利实行监督的作法。吴承泌是朝廷的代表,换言之是勾通藩镇与朝廷关系,以保证盐利无失的人物。吴承泌的任使,也许是宦官直接操纵掌管盐利之始。他的任使是从乾符末一直到“蒲帅王重荣尽占盐租”之前。甚至在“关河失守”僖宗幸蜀之后,他所催征得的盐利还被用为“传檄诸道”、“责官司奔问之仪”的本钱和号召,并被用于供给易定节度使王处存勤王的军队。由此可见,在黄巢乱军占领长安之前,朝廷仍能基本拥有盐池之利,只是这时的主掌者已不是度支隶属下的榷盐使,而盐利的获取实际上已需转借藩镇之力和宦官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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