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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劫后重逢政.变发动起始、至眼下结束,前三路主力人马已经如数完成了他们各自的任务,而第四路相王李旦与司马袁恕己这里进行的亦是顺利非常。
这边武皇被控制住,而李旦那边也极快的便控制了.央机构集权,甚至干净利落的没出半点儿岔子,按着一早拟定好的那个计划缜密无二的进行,很快便将二张兄弟分散各处的党羽、亲信悉数降服!
紧接其后的禁军将士浩『荡』出宫,直抵着二张兄弟的府邸一路冲杀进去,就这样将他们留存于家的三个弟弟一并逮捕枭首!又并着二张的头颅,一齐高高悬挂于天津桥头示众于人……
一场兴兵宫禁最后的结果无论如何,间的流血与杀戮都是不可避免的。这又不知造就了多少无依托的冤魂辗转飘『荡』、于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空里缪缪兜转而执念难平了!
说来这一切,却又都何尝不是定数呢?悲凉与否在这之,便又显得那么无足轻重了!
永夜无边、寒风又起,上官婉儿茕茕一人行走于落雪消融的冬寒大地,纤纤的身影并着那凋朽的神态,使得她整个人颇显一种无依无靠的伶仃。
她人生在世不长也不短的二十几年间,那些不断历经过的日日夜夜,历经过的事情算来也都早已不计其数,但似乎还从没有哪一次的夜一如时今这般绵长恒远、不见尽头的!
天『色』将阑未阑,将明又偏偏不明,就这样『摸』不着头脑的欲盖弥彰、掩映开合,才最凄冷断人肠。[]肆夜红楼155
但是断肠?那柔肠早已绕指成结断了不知有多少次了吧!时今还能再断么?
凌波小步逶迤款聘,独自一人,婉儿踏在太初宫狭长迂回的汉白玉甬道上。浩淼的天风吹鼓起她凤尾蝶扶摇羽翼样的宫袂衣摆,那些美轮美奂的韵致、那些大镶大滚的浮华啊……就此黯然,悲凉感如水样的开始深滋漫长。
夜『色』昏沉、曙光将破未破,周遭气温煞是冰冷。她的每一步都走的极慢极缓,素净的面孔上有的依旧是那常见的淡漠平静。面『色』是那样苍白,苍白的简直可怕,根本看不出半点儿血『色』来!
北风呼啸着打在身上,昙然间这周身的肌体便起了一阵微小的颤动,一如这心、这面一样的寒冷刺骨。
前所未有过的无助之感霍而『潮』袭,那么无助那么无助……
婉儿只是想要哂笑,却往往连这样的哂笑都不知道应该落在哪里!着实不知此时此刻到底该怀着怎样的一脉心情,喜悦,悲伤,或者是哀凉?
她辜负了武皇,归根结底,她到底还是辜负了武皇!
这个念头贴着心灵的谴责,起的蓬勃而潦草。这是既定的一抹逃不开、躲不掉的直白的无奈!
冷不丁的,随着白月光一『荡』间显出的一痕清冽,她想起了那句话,那句武皇在迎仙宫寝殿里看向她时,对着她、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句『迷』『迷』的谵语,似在扪心发问、又似在问出口的同时就已经洞悉明白了一切。当时武皇说,“婉儿,朕待你不薄啊……”
“朕待你不薄啊……”
像咒怨、像索命、像怨灵、像执念、像……让上官婉儿只觉的一阵接一阵的扼颈窒息!
她铮地心口一痛,素指涟漪,下意识忙不迭的紧紧捂上了揪疼的心口,可那张静好而精致的面孔却依旧像死水、像坚冰的一丝波澜也无。
得了自由么?时今武皇的时代看着便结束,她不需要继续受制谁人。那么可以,得自由了么……呵呵。
章台柳依依、红袖制诏忙,自打她幼时家道生变后糊里糊涂便顺着命运的颠簸而入了长安大明宫、即而又随着宿命漩涡的搅涌而辗转至神都太初宫,自打那命格交错的一瞬间起,她上官婉儿便又何尝还能再有什么自由?[]肆夜红楼155
拖着这一副木讷无魂的身子,耗尽一生一世的气血神思,她参与了这一场政治变革,拼着全部的一赌,所为的予其说是李唐、是李旦,倒不如说为的是她自己!
当那个人猝不及防的闯入生命、与她两道本不相干的生命线交错在一处时,倏然便撩拨起的起心动念,让她顿觉原来自己这一颗死灰样的心居然还会动、还会复苏、还没有死去……她为的,不过是祭奠这一点倔强的生命力而已!
生命是无常的,天道是钦定的,泅水一般自拔不出、而始终无法上岸却又偏生沉沦不得的『性』灵们是可悲的。
又是一阵洒沓天风漫溯起来,寒流起落时,婉儿只觉的前方望不见尽头的明灭崎路间,那些流转错综的浮光倏然一下被挡住。
彻入骨髓的黑影乌沉里,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的无法言及的奇妙感觉……忽而一下,婉儿将足步停住。带着一缕并不确定的直觉,她抬头,就在这一目光含及、神『色』交错里,铮然斩断了繁杂错综的思绪!
天光曙『色』氤氲间,逐步显出的是披着一身羽琳铠甲的李旦。
静夜天光打着『迷』离的韵致回旋铺就,波及处将这视野映的愈发明亮起来。李旦立在那里,一席银白『色』的铿锵铠甲闪烁着鱼鳞般凛
凛生辉的波光,衬托的眼前的王者从未有过的一种绝世独立、绝顶登临!
依稀间,可以窥到他临风的广硕袖口边沿处还沾着些微血痕,那是恶战过后所遗留下的最昂贵的纪念。倾尽一世、毕生不忘。
回廊九曲、索风萦『荡』,婉儿就这样一点一点抬了弯弯的眸子静静看着他。不知不觉,细细弯弯的如黛眼眶里边儿已经盛满了晶耀的泪光,将这双精致好看的盈睐眸子都灼的通红!
一直都道是那不如不来亦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相逢不如不逢,相识不若不识;可去留旦夕间,却要用途这冗冗二十几年的漫长光阴来参悟,直到辗转至眼下,才时知今世唯逢君卿才是悦、唯识君卿才是足!
斑驳的曙『色』倏然一下便跃动起来,天边破了晓。霞光将那些掩埋在夜『色』里的美好景致重新显现出来。
沐着已经到来的又一场白昼与暗夜的轮回渲染,这白昼的到来,似乎较之先前任何一天都愈发蜕变的生动与光鲜了!
李旦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婉儿,唇畔挂着浅浅一道温润的弧度。绵长的吐纳深深氤于丹田五内,炽热的想念却落在心里,就这样化成一种情怀,一直延探到那个从未全心全意好好抵达过的深度。
旦胸腔一个起伏,阔步一迈,本就不远的间隔距离便在这时显得更近更短,他倾身一把抱住了近在咫尺的婉儿,他的婉儿;后将这个突忽且霸道而狂野的怀抱紧紧收束,将她紧紧罩在怀里。
我要你记住我,永远的记住我……哪怕我们之间这段缘份、这段爱恋走到最后便只剩下一个拥抱的残念,我也要让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且是深爱!
不曾想到李但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能想到他会如此突兀的便将她抱住、抱的那么紧密!
因惊诧、迟疑、微怯、惊喜……婉儿连行动都忘记,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
这个怀抱来的太过出乎意料,但这一次并没有陷入到怎样的思想斗争里去,她平复了方才的惊诧,顺着一抹最清冽的昼夜交叠时的天风,她闭上眼睛,紧紧搂着旦的脖颈,伏在他的肩膀上哭的淋漓失声。
归根究底对于武皇,婉儿心还是有着弥深的负罪,还是有着一缕残念不能完全消散、完全放下啊!
何必、何苦。
记忆里,这是平生第一次失态到如此地步;也是这么些年了,第一次,两个人这般紧紧相拥,她这般心甘情愿的屈服于他的怀,不想再逃、不想再避,也再没有了逃避的力气!
所以在心底深处最贴近着灵魂的地方,她妥协于他的深情与他的温柔。所以她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婉儿哭了,旦却笑了。
他笑的很美、很灿烂。他引袖抬臂,带着温『潮』的手掌那样小心翼翼的、温柔的、缓慢的抚『摸』着她一头飘逸柔顺的青丝华发:“都过去了。从此以后,再不需敛却内里真『性』、只以假面示人!我们会好起来……都会好起来的。”叮咛呵护,他顺势颔首,在安然蜷伏于他怀里的她细碎的耳根处,柔柔的落下一吻。
过去了么?真的,过去了么!过去了么……婉儿不愿去想,此时此刻她只想就这样躲在他的怀里迅卸下万千的防备好好的哭一场!痛痛快快的、止不住的失声痛哭一场!
北风呼啸、冰雪冷寒,他们就这样相互挂怀,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道人间。
或远或近处,那些残余未收的马鸣厮杀都与他们毫不相干。永夜,也就此变得再不寂寞……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万岁更相送,圣贤莫能度;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万岁更相送,圣贤莫能度;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那暗沉了经久、积蓄了太久、也『逼』仄了太久的广袤天幕,就在这个时候忽而大亮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上阳囚皇】
神龙政.变从开始到爆发,之所以获得这样的成功、达到理想的最终目的,这之纵然离不开缜密的筹谋与严整的干才,却也不得不承认乃是顺应了冥冥一段天意。
虽是打着除去佞臣张昌宗、张易之的旗号变革,但谁也明白这二张兄弟其实只是一个突破『性』的借口而已,其主要『性』质、主要针对者自然不是二张,却其实也不是武皇。
武皇本就已经做出了日后传位太子、还政李唐的决策,且神龙政.变并没有改变这一决策,而相反还让这个目标提前做了实现。这么说来,不过是对武皇本已拟定好的决策做了一道催化剂的作用,并不需怎生通过此举来迫使武皇改变路数、更迭议事日程。
正因如此,故在这之后,武皇身后的武氏子弟并没有因政.变而受到怎样的冲击,武家的势力还在,且这一派势力已在武皇当政的若许年间深滋漫长、不动声『色』积累的相当根深蒂固了!
又加之这一场兴兵宫禁的核心组成部分,其实是不分官职、不分姓氏,俱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即希望李唐皇室成功还政、憎恶隐有『乱』政之嫌的二张干扰武皇决策之人,日后必定皆为肱骨。
故而,在这一场浩浩『荡』『荡』的政.变之后,除却原有的权势力量之外,自政.变之后又涌现出诸多新的力量。且原有的力量根深蒂固,新生力量又是自这样一些立了大功、获得升迁的人马涌现而出……如此看来,神龙政.变过后这座美丽巍峨的唐宫盛世将要迎接到来的,是一个百花争艳、群雄并起的崛起之纷『乱』局面!又不知会滋生出怎样新生的烦恼了。
但这一切也都是后话,无论如何,这场神龙政.变所带来的政治利益到底雄厚,且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自然是利远远大于弊!
终到底逃不过这样一个钦定的事实——武皇的时期已经结束,她浩『荡』坎坷走来的这一生、苦心费力经营的这一世至高权利的巅峰时代,自此后顺应天道规律的黯然寥落、化为天边一道最璀璨的流星!
一朝天子一朝臣,帝国的天地换了一换,新旧势力间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全新的碰撞与交锋。
在这之后一切都极是顺势,最直接的便是女皇武则天被囚于上阳宫,次日传出旨意,命太子李显正式监国;又次日,武皇昭告天下、宣布退位;再之后,正式传位于太子李显。
这一班班圣旨,如是由女官上官婉儿亲笔书写!
当心已黯淡、万念已寥落,人的身子骨也就跟着以一种极快的势头凋朽零落、迅消亡!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武皇迅的枯萎了下去。
曲终人聚散,大势作惘然,上阳宫里的武皇真正重新静下心来感悟自然。就着夜波如许,她隔过半掩的窗子凝目望月,双眸离合的似乎噙着一汪盈盈的雾霭,却极是安详平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冬季清冷、寒风萧萧的此刻,倏然一下子,她恍然发现这月亮,已经圆了呢……
委实,是圆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再过不了多久之后,便可以去跟那个人团聚了!
幽曳的莲盏那冉冉烛火交织横叠着,将眼帘视野打出一层错杂综疏的幽光,烛蕊在空打了个结。
一尾黄纱垂下来,映着一旁绣屏山水,素彩流墨圈圈点点的在夜光的波及下只是觉的极淡极淡,淡到连大手笔的自然造化都给掩了娆丽万千;淡到一切一切水『色』山光、万物苍生入在眼里都失了原有的一切颜『色』;淡到,这样的苍白灰黑而孱弱无力……但并不失其灵动,且正因了这份素『色』的淡泊而更显出一种素日里不大能有幸见到的,人间留存着的一段风骨最本质的、积沉下来的一些东西。
武皇整个身子绵软软的瘫在分明精致美丽的雕花缠枝软榻上,错综的黄『色』帘幕一如往日一样造势出无上的帝王威仪,但今时今刻入在眼里只是觉的嘲讽。
此刻的武皇,已经再也无力了。
旁的一切,那些繁华那些潦草、那些鼎沸那些寂寞、那些热闹与人世里的一份离合聚散以及沉浮起落,一切的一切在时今看来只叫她觉的疲惫,甚至于这份疲惫的心境都已没有!
因为能感觉到疲惫便说明还有生命力在这副身子里依稀漫溯,而武皇除了一片虚空、满眼的空、莽莽苍苍无穷无尽的无了一切的空……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时代已经过去,正如最娇艳壮烈的牡丹开过了她的花期。
此时此刻的圣母神皇,那个昔时曾那样高高在上的、得着天命的神佛天女一般的君者,已经成为了一个嶙峋枯槁的垂垂老叟,已然失去了全部的水润与戾气。一眼过去,除却一身勾着金丝银线的丹凤华服将她这样尴尬无限的身份呼之欲出之外,单看她整个人,与神都坊间普通的同龄老者已经再也没了区别,甚至更要苍老憔悴!
长歌一曲能当哭,几多长恨意难平!
太平、婉儿……呵,我此生此世放在身边爱之信极的两个人;尚且留存在世的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一定要好好珍惜的最信、最疼的两个人。想不到,想不到啊!终到了头,怎么都没有想到却是你们两个人让我得以永久的安息!
呵,这又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事情已经发生了,做都做了,我自己都已经认了,便希望你们也认了吧!就不要再于人前人后、明面儿或者是你们自己的内心里寻找过多背离我的解释了,没有必要,真的。
那么,就请不要在我的榻旁悔愧,无论这样的悔愧是你们的真心还是虚假作弄,也都不要再这样了。不久的日后,也不要在我的陵寝前哀悲哭怅,免得这样含悲饮恨的泪水『乱』了我一颗出离世俗的心、脏了我踏着净水莲花顶着万道锋芒金光飞身往生轮回的路。
但是唯今此刻,我忽然觉的自己当真已经老的再没有了力气去心痛、去慨叹、去洞悉、去理解了……所以,我选择万般皆放,我宽宥一切。
一夜之间,一夜之间而已!前遭还是威风凛凛天命加身的决绝皇者,日月一个交替间尚来不及惝恍,凡尘俗世几多纷浊便已经与她再无瓜葛!
月华若水间,武皇别过头,有些苍嶙的臂弯慢慢儿抬了几抬,向着立在榻边颔首默伺的宫娥摆了摆手,就这样遣她们尽数出去。
高丽青瓷三足香鼎里,那袅绕的淡淡檀木香依旧飘飘转转燃的轻佻又恣意。这一夜,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宽硕的长袍合着风势猎猎舞动,发顶一道金冠贴合着阳光的作弄而生就出鱼鳞样的泠华。那是最初时一转眼睑之间,依稀辨得的点滴映像。
如何岁月难隽永,此间儿郎留不住。就是这样简单非常的一邂逅,这幅场景登时便埋葬进了武皇她被岁月侵蚀、却依旧难失风貌的恒长记忆里,蛰伏于浩瀚无边的万丈心海,如此的生动、如此的璀璨光鲜!
即便在日后那曾红袖添香、低眉顺目的妩媚娇娘已历尽千千事、横跨万万劫,后摇身一变成了世上人间再也无人可以企及的苍穹之巅、宇宙无边高伟的女皇……那当时与李治初相见的场景也依旧还是真切如昨!
忘不了啊,怎么可以忘记,怎么可以……
这炽热的缠情,总也忆犹未阑。
【第一百五十七章武皇魂离】
武皇她是一个女人,但她一生一世所经历的人和事却又远不止是一个女人、甚至一个普通的人所该经历的。相比起来,她已超越了太多,她这副身子其实有着太多负重。这到底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不管是幸还是不幸,其实这一直都由不得她自己来选择。她与旁人没有什么区别,即便她贵为皇者,即便她身系天命,说到了底她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渺小且无力真正与天抗衡、甚至自己都无法将天命洞悉的何其渺小的人!
最初时她义无反顾的跟在李治身边,不是因她爱上了这个在平和的日子里倏然闯入她的生命、在黯淡的流光重新点起她希望的这个人,而是因为命运的安排,她只是顺着命运早已铺陈好的道路缓行、顺势的走下来,如此而已。
细细想来,遇见她、对他动心、爱上他、与他身份有了悬殊、佛寺分别、重回唐宫、成为昭仪、成为宸妃、成为皇后……甚至往后的天后、太后、乃至人皇,都从来没的选择,都只是命运钦定好的一段段安排!
初衷本质并非谋得这江山、登基为帝皇。没有一个女人生来就愿意去做一朵凛冽带刺的霸王花,若一个女人当真有一朝成了一朵霸王花,那要么便是饱经世上诸多不恭与磨洗后发生了质的改变;要么就是命运的钦定使得她渐于岁月的长河之退去本质、消磨掉柔软的外表而顺应着一浪浪堆叠而来的天命。但无论是哪一种,终归都是极令人心疼的。
武皇的初心是做好一位贤惠且有德行与干才的、可助丈夫成就伟业丰功的妻子,但时至如今,却忽然如此后觉的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什么时候,于生命的漩涡里早便遮『迷』了眼睑、萎靡了心『性』……
惶惶然回首,却发现早已偏离了当时那怀简单的初衷太远太远……意念已转,再多遗憾,也只是空谈。
怎样百感交集、怎样满目苍凉!
高宗李治若是有知,他会不会怪她?怪她在他去后『乱』了他的朝纲、压制了他的儿子、『惑』『乱』了他的江山、改制了他的基业?
还是会感激她将这份他遗留下的家业躬自打点、兢兢业业,整饬打理的更加繁荣昌盛不输于前?
无论如何,却也不需要过多计较了吧!因为时今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横竖我把江山重新还给了李唐,治,帝陵深处、九泉之下亦或者是碧落之上的你可开心?你可欣慰……
烛影娑婆,女皇将那一双渐趋涣散的长眸缓缓然闭合了一点。
是时已逢子夜,有满殿琼琼之『色』晕染开来,她心知道,那一盏盏雕镂青莲花的烛台里定已有了半盏烛泪;还有半盏,是萧萧淡风。
便如是映映扯扯,将那些渐趋远去的昨夜残梦好一番整整合合;尽随风、已成风。
欢忭也好,嗟呀也罢,到了头谁也不过三尺埋荒冢,一弦失迹踪……
随着记忆的漫溯如『潮』,那个无怨无悔爱了她一辈子、护了她一辈子、交付满满一颗真心于她一辈子、跟她相依相偎相携走过风风雨雨大浪小浪一辈子的男人,她发现自己越发的想念了!
乘着夜风幻化出的无形的翅膀,武皇仿佛重新回转到了最初时的那段单纯年景。
记的当时,那样纯纯嫩嫩的女皇……不,那时的她还不是女皇,甚至连曌儿都还不是,媚娘都还不是。那时的她还是华姑,武华姑,他的华姑姐姐,他一个人的华姑姐姐。
他是皇子,是晋王爷,是那样风姿明艳高贵无匹的少年。他们之间有着那样悬殊的身份差距,在他面前她便显得那样卑微,似乎她只能躲在那样一个无限卑微的小小的、低低的位置上,一点一点偷偷仰望着他的高度、窥探着他的高度。
命运的平行线合该是一生都不会与他交集,但是那时的她又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她自己会处在一个再也无人可以匹及一二的无尽高度,周身上下散发着万道璀璨的金光,身披天锦、双足生云,扬着风的经纬、抵达本该无可抵达的般若境地、神佛的彼岸……
细细想来,就在那段最初的也最纯洁无暇的日子里,随着宿命的钦定碰面,他们之间便已经有一痕深厚的感情如此静悄悄的深滋漫长。
暮然回首,牵牵绊绊从来都是斩不断的!他与她之间那脉脉的爱情既是一点一滴的浅流慢『露』深滋漫长、也是他一厢情愿一见钟情的磐石认定。无论是怎么样,兜兜转转的,最终都是走到了一起、还是走到了一起,且彼此之间这样情深意笃、坚韧若斯。那么这一生还要再计较些什么?得以收获这样一段爱情,他神明般赋予她的爱情,够了,足够了!
当时的她不会知道,她的一生将会何其波澜壮阔,那是远不止一个区区“爱情”便可以涵概了全部的……
有风穿堂,满殿烛影合风飘曳,武皇双眸微染朦胧,倏然间光影错落、时空交叠,何其相似的场景,俨如当初治的离世。
那也是在这样一个此夜阑珊的时刻,满殿烛火一怀影绰……
在这最后的最后,她想起了当初高宗离世之时的情景……
时光本就是一个虚幻的障眼假象,悲苦时一瞬万年、欢愉快乐万年一瞬。佛语有云: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千年修的共枕眠,五百年修的同船渡。
佛语有云:有其因,必有其果。
佛语有云:即种因,则得果,一切命注定……
那么,那么究竟是一株什么样的善花盛放饱绽后,才开出了这样一重离合悲欢的美丽花朵、结出这样灵杰的珍馐果实呢?
烛火曳曳,满室昏沉,女皇眼睑起了些朦胧,唇角只是薄薄的牵了一笑。
香炉里幽袅的烟气牵动的视野之间有若琼台白玉铸成的坟,那时,陷入弥留的高宗昙然顿首,颤悠悠的引袖将内侍宫娥尽数退去,只留下他的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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