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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琰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这一本书册。
这本册子他很早就看见了只是因为封面无字内容又涂涂改改他一直以为是张弓长的一本草稿不曾细读。现在他已经整理完了这总舵所有的正式卷宗装入了箱中准备搬离内城——再来翻这本“草稿”想寻求印证他忽然才意识到“草稿”并不是张弓长留下的。
因为笔迹完全不同。
得以来到过这内城总舵的人不多既然不是张弓长的笔迹也不是他所熟悉的朱雀或沈凤鸣他只能推测留下它的是俞瑞。
他坐下来仔细翻看。俞瑞应该也不曾料到留在此地的时间会那么短他想是要记录什么只是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构思好究竟该用什么方式来记录。在那寥寥的、写了又划的几页间能够辨认的只有少数几个没有完全划净的名字——或者说代号。
这些名字或代号夏琰都没有听过。即使是——他现在已经看过了从宋然那里要来的黑竹会全部名册也没有从中找到对应。也许这些人早就不在了早到关于他们的记录都只能封存在了执录家无法打开的那几口箱子里;吴天童所说也许竟然是真?这些人因为当年没有选择追随凌厉被从黑竹的记忆中抹去了。
如果是这样俞瑞写下他们的名字又是想做什么呢?
夏琰起初猜想俞瑞是想召集自己昔年的余党。可是再仔细辨认那些追随在每个名字之后一起被划去的无一例外都是“某年某月殁于某处”一类的字样。脊背才真正寒凉起来——俞瑞不过是在某个深夜回忆起了那些死去的旧人。出于怀念或是出于一种仪式感他写下那些名字记录下他们的死然后将之划去。
名单不长不知是俞瑞记得起的人本就不多还是他来不及写完。夏琰看见最后一行醒目地留着一个叫“彻骨”的代号——字迹忽然如这名字般尖锐锋利起来仿佛什么情绪贲发而出却又戛然而止——他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一个人又或者是俞瑞写到这里时真的想起了什么彻骨之痛。
那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被勾划销去突兀兀地留在纸面上像一切尚未完结的传说遗落在旧日弹指的缝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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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杀手从来都不需要锋芒只要能穿彻敌人的肌骨就足够了。
就像此刻浮游亭石桌上这把匕首的名字——“彻骨”。
“想不到十八年后还能够再见到这把匕首。”欧阳信慨然而叹。
“想不到十八年后的黑竹还会有后辈记得‘彻骨’。”吴天童也慨然而叹。
只有石志坚默默无语。他忽提起一旁的酒坛撕扯去封口将一整坛清澈的烈酒浇淋在匕首之上。酒气四溢浓醺醉人灰暗的短刃一亮一亮仿佛也在一起一落地痛饮醇酒一如石志坚的眼中的一沉一浮如同什么记忆正在一阵一阵地掠过。
吴天童与欧阳信也黯然下来只那么一瞬间天地似乎都已模糊了。
“是啊他最是好酒……”吴天童笑得涩忍“如果他还活着知道我们找回了他的匕首不请我们每人都喝上几碗定是不肯罢休的了……”
“沈凤鸣好像也知道他好酒临出来之前他让我将酒带上。”欧阳信道“就算是为了这把匕首、这坛酒我们也必要受他这一激动手除掉程方愈了。”
“志坚这件事你说话。”吴天童道“‘彻骨’是你的亲兄长这次要不要动手你说了算。”
石志坚慢慢将倒空的坛子放了下来伸手及向刃柄牢牢握在掌心良久抬腕将它竖起。“我恨我自己资质平庸苦练多年的身手也及不上兄长十中之一——可如今顾世忠、程方愈——两个仇人已死了一个若这一次再不动手只怕手刃第二个仇人的机会都要就此溜走!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们已经等了十八年!今天沈凤鸣既然将匕首送来了不管他是要物归原主也好是借此相激也好我定必要用兄长的这把匕首亲手报此血仇!”
“好既然你决定了我和灰蛾总是陪着你的。”吴天童面上的表情似乎反而是种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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