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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雪积得好深。陈容容在山里走着也要运一些巧劲才能走得顺当。
她从没有告诉夏琝今天大年初一才是他真正的生辰。那是因为她不希望他知道他的生辰其实是一个人的忌辰。
事实上她从没有对他说起过他。
她寻到了那块墓碑用力将雪扑净。碑是很好的青石仍然泛着当年的玉色。碑上的字刻得很深一个一个清清楚楚。
她叹了口气点燃香烛将祭品摆开。
都怪我啊。她抚了抚碑上的名字。都只怪我。
她怔怔看着香烛燃烧忽然背后一阵窸窣有声。她往后一瞧正是自己的丈夫夏铮。
你果然在这里。夏铮一见着她便也叹了一口。
陈容容默默点点头给他让出个位置来容他走过。夏铮上前。也望着这碑上的名字。
这他亲手刻上的名字。
他叫田郁。夏琝今年已经二十四岁那么田郁死去也已经二十四年了。
他是当年夏家庄最出色的门客也是夏铮最好的朋友。但也许正因为此他才会那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陈容容的生命里。他只出现了三次可那已经足够了——足够一个女人犯下无可挽回的错。
他本是那样的一个青年才俊若不是那一夜不堪夏铮那不肯相信的眼神而在他面前就此自尽。
他这一死夏铮和陈容容再无法说清那十年里究竟是他恨她更多一点还是她恨他更多一点了。
或者他们都更恨自己多一点。
陈容容恨的是自己的自私——夏铮原本从未怀疑过她肚里孩子会与旁人有关可她偏偏在他愈来愈沉的期待与喜悦里难以自处。她要一个解脱所以终究选择了说出真相。
她解脱了。她离开夏家庄想独自一人负担这般罪过。她以为只要不说出田郁的名字夏铮永远也不会知道此事与他有关却怎知知晓了此事的田郁还会在她临盆这晚出现。
他虽然逃避了很久却也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但他也忘了作好准备——忘了作好面对自己最好朋友的准备。
他根本不知要怎样面对正如夏铮这样来找陈容容其实也不知要怎样对处。可是一个羞愧无地到便此刎颈自尽的田郁让他的所有愤怒与悲哀在爆发出来之前就哑了。
他没想过要面对他的尸体——即便他做了他觉得无可原谅的事情!
一切往前追溯又或许是他夏铮的错。陈容容不是他的正房只是妾室可她与夏铮青梅竹马夏家庄上下都知道夏铮只宠她一人宠到已过了分。
就连夏铮也知道自己过了分。所以始终无出的正室病逝的时候他觉出些愧疚便有意疏远了陈容容甚至找借口离了家一段时日。
田郁想必不是有心陈容容也必以为自己不会踏错。毕竟对于田郁——她连他的样貌其实都记不准。她心里的人从来亦只是夏铮而已。
她却低估了“寂寞”二字也高估了自己和田郁的意志。那不过是他们第二次相见大错已成一切已无可改变了。
她还试着在夏铮回来以后对他笑脸相迎。夏铮也似恢复了往常对她的宠爱却并不明白为何在月后她得知有喜时会是那般脸色。
只有女人自己知道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那一番事情将夏家庄闹得天翻地覆。陈容容当然不能留在夏家庄就算夏铮不赶她走当时的老庄主——夏铮的父亲——也决计容不下这般事。可是夏铮终究没有写给她那纸休书。她不知道他是真的舍不得或只是报复折磨她。她也无所谓了反正她也没打算再嫁人。
他们分开了十年。若不是那一日副管家李曦绯匆匆跑来说夏家庄出了事她大概永远都不肯踏回那个地方一步的。
夏铮自陈容容离开之后未曾另娶过谁反而醉心武学功力与日俱增。自他掌夏家以来从来没什么阵仗难倒得过他所以没人想过若他倒了还有谁能主事。可是那一回他真的倒了。庄主双目被人毒瞎命在顷刻时才终于有人想起这个还没有被休掉的半个女主人——她虽然只是个妾可是她的地位从来不低。
她二话没说便来了。她又一次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她以为自己不过是对夏家愧疚不过是略尽责任而决计不是因为还想回夏家却无法面对那个已经盲了的丈夫那个命在顷刻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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