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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殷莫愁的脸色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游刃有余,很久没这样动过真火,面色紧绷:“我累了,要睡觉!”

春梅:……

瞬间,春梅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想法——主子刻意说难听的话,是要把李非激走吗?

雷打不?动的午觉一拖再拖,这个宝贵的下午都快过去了,可能是殷莫愁起得猛,也可能是饿着肚子,一时居然眼前发黑,连忙撑了下桌子。

她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到脑袋,头快疼炸了。

春梅见状,倒抽了口凉气,忙叫还在外头的妹妹:“冬雪!”

门口的冬雪闻声立刻进来,看见主子抱着头,便知道发生什么。殷莫愁整个人都压在春梅肩膀,快顶不?住,冬雪慌慌张张地去扶人。

“眩、眩晕症?”春梅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嗓门口。

殷莫愁点头。

“已经有大半年没犯过。”春梅定定神,对冬雪说,“我这边可以,我扶主子回屋,你去我的房间,把我的银针取来。”

冬雪觑觑殷莫愁脸色,看样子是缓和过来,她自己站住了,将手从冬雪肩上抽出,于是片刻不敢停,飞奔而去。

春梅:“现在开始,主子要听我的话。我先施针,然后好歹吃点东西再去睡觉好不好?”

殷莫愁感觉脑袋里有千军万马在奔腾,耳畔轰鸣,像有人拿着铁锤朝头部击打,精气都被抽光了,想睡也睡不着呀,于是乖乖点头任由春梅安排。

出了殷府,李非仿佛又回到以前那个疑神疑鬼的自己。

殷莫愁的冷静与理智何止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简直能把冻成冰棍。

他也不?着急回家,牵着马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失落的心情将整个人都包裹了,迷迷糊糊、无法思考。

他无比地想喝酒,不?喝桃花酿,要喝最烈的酒。

正好经过一家廉价酒肆,那里的客人都是忙活了一整天的苦力,围着吹牛打屁。除了酒味,空气里还充斥着汗臭。忽然闯进一个贵公子,大家都停顿了下,稀奇地看了又看。直到看见这贵公子坐下来,像江湖人那样吆喝上酒,接着杯杯酒入愁肠,那些酒客才收起好奇心,继续划他们的拳。

火热和劣质的液体在全身血液里来回流淌。辣口、烧喉、刺胃,没喝多少,就有点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非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迷迷糊糊中有人把他从马背上卸下来。

心脏跳的很快,陷入到梦境里去。看不?见底的深渊、黑压压的乌云、触目惊心的血泊、人挤人的牢狱、广袤大海上的呐喊,混乱的片段在大脑深处交织、回放。

感觉人睡着了,又没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把他摇醒。

“……!”

李非酒量本来就很好,醉酒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激灵坐起来,猛地甩了甩头。

“怎么浑身酒味?”楚伯像是匆匆忙忙回来,“这么冲,喝了什么酒?”

“烧刀子。”

烧刀子从北边传来,最廉价的酒,辣口、上头,贩夫走卒、乡野莽夫的最爱。

楚伯“啧”了声,试探地问:“失恋啦?”

否则好端端的干嘛借酒消愁,又不?是没钱,至于喝劣酒自虐。

“哪有。我自己就是酿酒的,尝试下其他酒种,取他人之长不行吗!别说的好像我要像你一样打一辈子光棍,我怎么可能失恋,像我这样的……”

李非本来想说“像我这样的优质货色怎么可能找不到女人”之类的话,但心里的失落又涌起,忽然就没兴趣耍嘴皮子。

楚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可能真的要失恋,老不?正经的人难得开了金口,关切道:“你和殷莫愁怎么啦?”

自从知道林汝清被殷莫愁收留,李非就开始坐立不?安,一大早就想问,但看她要进宫,忍住了。他这么有分寸,当然是出于对殷莫愁的尊重,但尊重就要保持适当距离。

多疑心发作起来,靠言语是难以打消的,非得亲眼见了才算数。李非是楚伯看着长大,这孩子的焦虑不?安和自我怀疑都被楚伯尽收眼底。

李非摇头:“一言难尽……”

“那得了。”

楚伯还是那个无情的楚伯:“本来想说殷莫愁交代调查黑市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正好顺带发现了其他事,打算带你去个地方,见个人,算了算了,既然你和人家掰了,就别管了。”

听和殷莫愁有关系,李非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去哪里!见什么人!”

楚伯:……

明明还要继续“死缠烂打”,装什么失恋!

出了京城,骑着马,但平时风风火火的楚伯一改常态,提醒说:“不?着急,午夜才是那里最热闹的时候。”

于是小半个时辰后,两人落马,站在一座大寨子前。

李非远远望着:“传说中的京城鬼市。”

“也叫蝙蝠寨。”楚伯说,“别看这些江湖人没有文化,取名字倒是挺有意义,比如蝙蝠这种生物,每当夜幕低垂,便会在空中是从翱翔,捕猎小虫为食。都说来了蝙蝠寨,能让你一夜暴富,也能让你一夜倾家荡产,不?过大部分还是来做非法交易的。”

蝙蝠寨,在朝廷的地图上是个不?存在的地方。

追本溯源,前朝开辟护城河时,因?施工问题改道,废弃了一段。先是有帮闹饥荒的难民选择这里依水而居,渐渐成为难民的港湾,后来索性建寨。各路江湖人马不?断涌入扎根于此,地下买卖蓬勃发展。因?其位置在京城边界外,又不?属于某个州县,久而久之就成了三不?管地带。

在传说中,蝙蝠寨是生人勿近的地方,是黑市的温床、逃犯的天堂,哪怕京兆府最英勇的衙役,乃至大理寺的官员也不?敢轻易走进这里。

因?为这里只有贼,没有兵。

山寨的路口,一个少年戴着斗笠、双手抱胸在等他们。

李非盯着瞧了半天才看出来:“是……小迪吗?几个月没见,大变样了!”

少年:“师叔公好!”

李非微讶:“乖孩子。”

不?怪李非大惊小怪,那少年赫然是唐门年轻一代弟子里最优秀的唐迪。

过年前的吴敬被杀案,全靠唐迪活捉凶手长臂男。那时他还是个被李非逗一下就会扁嘴的少年,易被激怒,话锋狠绝,凌厉得像一把刚开刃的刀。

但现在……

不?但蓄起胡须,还主动喊李非“师叔公”,李非有点得意,伸手捏人家肩膀,却被唐迪斜眼躲开,捂了下鼻子。

满身酒味,被嫌弃了。

李非:……

唐门虽是江湖人,却是江湖中的贵族,爱干净是家族遗传。

李非为挽回面子,只好问:“你和那小娘子过得好吗?”

唐迪这才露出点笑意:“她知道我今天来见小师叔公,让我代她向您问好。我们已经在京郊有了住处,虽然是暂时的落脚点,对我们也算一个家了。得空,小师叔公要来坐坐。”

原来,唐迪爱上一个青.楼女子,但奈何唐门是江湖贵族,规矩森严,唐门弟子娶妻要么是本门女徒,要么也至少是当地身家清白的女子。

但唐迪偏偏死心眼,只认准这个小娘子。少年的偏执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李非一方面出钱替她赎身,另一方面写信回去向唐门老祖宗求情。唐迪的师傅这才松口,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青.楼女子当徒媳妇,暂时回不?了唐门成亲,只能在京郊先安家。

为了报恩,一向讲规矩的唐迪只好替李非做事。看样子,今天调查黑市的活儿也是他代楚伯做的。

唐迪招招手,立马有个侏儒从角落钻出来。侏儒先是给唐迪鞠了一下,又给楚伯也鞠了一下,看了眼李非,带着满脸狐疑也鞠了一下。

侏儒前面带路。

楚伯说:“蝙蝠寨画地为牢,有自己的江湖规矩,外面人很难进来。哪怕是我们这样的大生意人,没有保荐,花再大价钱也休想买到想要的东西。好在有唐迪,在这里的几个头目给他面子。”

他们穿过一座小桥,说是桥,其实就是拼凑的几块木板。两边是密密麻麻的木屋,高高低低,一间连着一间,一眼竟望不?到头。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味道,廉价的胭脂味、烧肉味、酒味,还有各种排泄物,动物腐尸的恶臭。道路像树根一样盘根错节,从护城河已流出来的水路像蜘蛛网,又细又长。

孩子们在肮脏的水面嬉戏,争相抢夺一个点着蜡烛的白色陶瓷水灯。

走近了才看清,那竟是一个人类的头盖骨。

这里的一切充满无序、黑暗、密集和未知。

像迷宫一样。

确实算得上黑市中的黑市,但实?在很难和孙哲这种弱质彬彬的形象结合到一起,李非忽然有种预感,这里隐藏的秘密也许并不?是关于孙哲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听和殷莫愁有关系,李非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吗,瞬间精神抖擞,战意十足:“去哪里!见什么人!是哪个要跟我抢对象的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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