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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尾巴?”
谈到林御史,殷莫愁还是意难平,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相识一场,放他走吧。”
崔纯叹道:“你就是心软。有时候我真看不透。战场上千军万马血淋淋的都那么果断,偏偏总在儿女情长这种小事上栽跟头,算起来,你的第一个意中人是吕将军、第二个是徐大人,第三个是张公子,再算上这林御史,已经是你的第四个啦……人都说事不过三,你这都要奔着五六七去了。你也是,命犯烂桃花,遇的尽是负心汉……”
殷莫愁:“……”
“你说老夫人整日诵经礼佛,怎么就没向佛祖给你求求好姻缘?哦对了,她老人家下个月生日吧,想好送什么礼物没……算了也甭送了,反正每次都被丢出来……”
“……”
崔纯这贫嘴皮子,欠揍体质从小到大都没改,殷莫愁习惯性捏了捏拳头。
“全找到了!”崔纯是文书高手,就这说话的功夫已经把档案全拿出来了,恰到好处地躲过了被殷大帅打成一盘肉丸的命运。
“多少件……”殷莫愁双手抱胸,冷冷问。
“啊,我数数,是我任大理寺卿这十年来全国各地的杀人焚尸案——全是女人。”崔纯自己费力地把档案往桌上一垒,按时间摆起来,算完,惊呼道,“足足四十八件!”
殷莫愁也颇讶:“这么多!”
崔纯抽了几份出来:“这份是五年前,案子在渠州,凶手是个卖菜的,五十岁,因只脚有残疾,娶不到媳妇,哦,案发现场发现了他的祖传玉佩。还有这个,七年前,在通州……凶手是个专门给人拉货的苦工,穷,娶不到女人,睡大通铺,就在案发现场附近,被工友检举的,说是在他床铺地下发现一袋来历不明的女人衣物……”
殷莫愁:“栽赃陷害……”
不仅杀害了四十八个女人,还找到四十八个“凶手”填命。
四十八起命案,九十六名受害人。
毛骨悚然。
大热的天,崔纯脊背凉嗖嗖:“照这么说,真正的凶手杀了不止六个女人,受害者遍布全国,他再三行凶,愚弄官府愚弄所有人,如今还逃之夭夭。这也太……”
殷莫愁:“你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有人能办到?”
“倒也不是,我就是有种感觉,说不出来,”崔纯直皱眉,“你想啊,长年累月,杀这么多人,他得提前布置,得物色受害者,还得物色替罪羊。十年如一日地精心谋划,揣摩衙门查案的心思,把我们当作潜在对手,制造假证据诬陷别人,每一步都这么精准无误,简直堪比你推演军情呢,能不叫人匪夷所思?”
“你也说像行军打战,”殷莫愁的目光锐利起来,“所以他不是一个人,很可能——是一伙人!”
“!!!”崔纯怔住。
如果真有这样的组织存在,就太可怕了!
“一群畜生!”殷莫愁一拳捶在桌上,她眉骨愈发显得硬挺,五官鲜明,下颚线削紧,烛光照在她脸上,投影出名家也画不出来的完美光影。
她比以前更冷冽,杀气只增未减。但她平时掩饰极佳,藏在安静的外皮下。是否终有一日,嗜血的恶龙将会降临,叫未知的大地血流千里。
外面天色渐暗,衙役来卷宗室内挂灯,一道道微小的光轻轻闪烁过已经在桌上铺陈开来的四十八份卷宗上,像暗夜魔的幽森细语,落在埋头翻查的二人心里。
次日一早,黎原和余启江匆匆回到大理寺。昭阳公主也正此时到达。
“不对!”“我们查错方向了!”他们一回来就说道。
“凶手不是河差。”殷莫愁也说。
“……殷帅,你也知道了……”黎原一怔。
殷莫愁:“我和崔纯昨晚通宵查阅了近十年来的同类案件卷宗,已经摸到凶手的一些规律,他们很狡猾。”
“他们?”黎原原本满脸疲惫,正为查错方向而满心沮丧,听到这个,登时眼睛又亮了,“殷帅说的他们?”
殷莫愁摆摆手:“不忙——先说说你们的发现吧。”
余启江“黑判官”不是浪得虚名,盘查嫌疑人很有一套,因道:“我们先后去了三个嫌疑人的住处。第一个河差姓王,虽独居,却和邻居的寡妇有染,感情还不错,据说经常往寡妇家跑,给她修房砍柴,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成了村里公开秘密。所以算不上光棍。
第二个河差姓于,倒是一把年纪了,真独居,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在自家马厩里给马洗澡……一般人家养不起马,这河差倒有意思,全部饷钱都花在他那匹爱马上,每个月都约上几个同好去郊外跑马,三句离不开他的马。是个很快乐的老光棍。
第三个河差姓杨,原本是最有嫌疑的。他有个老母亲,两年前病故,他竟连法事都不做,匆匆将其葬了,从此独居。邻居都说他夜不归宿,我们见其眼圈发黑双目无神,瘦得像骷髅没有人形,家里也是徒墙四壁。盘问他晚上都去干嘛,他不肯回答,还试图逃跑,被黎公子抓住打了一顿才交代,原来是嗜赌成性,白日去官渡应卯,放衙就往赌场钻,家底全输光了。本朝明令禁止所有官差进赌场,他以为我们是来抓他的,所以才逃。”
“……那就对了,”殷莫愁沉声,“也许在不久后会有人在这个杨河差家里发现指向他是凶手的完整证据,一个不孝子、老赌鬼,这样的人渣即使被认定为凶手,也没有人会觉得不对,更不可能有人替他翻案。”
黎原从殷莫愁的口气里听出毛骨悚然来:“还好今天搜查了他家,什么都没有,我可以证明这赌鬼不是凶手。但凶手常年沿着河走,不是河差,会是谁?”
“船家。”殷莫愁说。
船家?!除了崔纯,所有人都想不通。
“什么船家会吃饱撑着杀人,而且杀了这么多女客……这不是书上写的那些黑店嘛,人肉客栈,说是为了劫财,将客人弄死,人肉做成包子,又招待新的来客,如此循环往复,厨房里头积骨成山。但黑船不是将人焚尸了嘛……”说着,俊朗的黎公子脸色煞白,好像水里浮上来一只女鬼,在他肩上吐了口气,叫他愣是说不下去……
行无定所的船舶,漂亮的外地女人……
“要不怎么说这伙人十分狡猾。四十八个案子,替罪羊有个共同点——无人问津的、独居的穷人。要么病,要么懒,还有好些个是疯的……”崔纯叹了口气,唏嘘道,“在凶案被发现后,官府开始调查的不久,就会有各式各样的线索明确指向这些人,无亲无故,平日里性格孤僻独来独往……一个嫁祸一个准……”
“他们收买了官员,清楚官府办案的章程……”余启江若有所思,“否则这些跑江湖的,不可能这么熟练。”
“何止,我怀疑,”崔纯话锋一转,“——官府里就有他们的人,而且这名官员肯定认识我!”
“什么!是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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