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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解田文静去指认杀人现场的时候,是秋天最后的一场大雨。
那场雨冷的让人想哭。
白色的SUV车轮转向碾过黄色落叶跟着押解车朝南岭村的方向驶去。
车窗蒙上一层薄薄白气,整个车厢只有雨刮器有节奏的起伏声。
远远看到南岭村的门牌,相柳这才踩下刹车,放慢车速跟着押解车停了下来。
李家门口早已站了一圈村民。
穿着雨衣的押解员给田文静套上一件雨衣。
短短几天没见,田文静像是化了原形似的,整个人缩小了一圈,唯有眉眼之间稚气尚存,有了轻松解脱之气。
“从哪里进门的?”
“在哪里杀的第一个人?”
“杀完之后从哪里离开的?”
田文静打着伞从围观的人群中穿过跟着同事进入李宅,一步一步跟着田文静又过了一遍行凶过程。
山间狂风卷着雨珠狠狠甩在玻璃上,像是在泄愤在敲打。
相柳忽然想起自己曾经问过贺峥宇,田文静的行凶手段称不上是完美,也是在审讯小小的案件时,才被人抖出来见过她从案发现场离开,为什么在现场走访时没有人站出来说实话。
贺峥宇当时站在门边,望着远处隐于暮色中的崇山峻岭,缓缓叹了一口气:“破案是我们警察的工作,不是群众的。无论什么原因被隐藏,没有挖出来破案,是我们的失职。”
半晌侧脸望着她又加了一句:“南岭村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赢家,就别太苛责了。”
想到这里,相柳忽然感到身边暖风贴过来,转过头,贺峥宇本人就站在自己身边,所想即所见的凑巧令她有些尴尬,继续回过头望向前方被人群围绕的田文静。
贺峥宇手里的伞尖上雨水滴在地上,之间汇成一个圆映出这方静默。
“案子是结了,但没有一个是完美的。”贺峥宇凑近她低头小声解释道:“随着小小换户口,李宝才率先翻供,说自己没有伤害过,仅凭田文静一个凶杀犯的指认,不足以落案。但是违纪违规是逃不掉,这个村长的官是扒了,只是他们李家势力在基层根根盘踞,南岭村的未来只能看新任村长的能力了。”
尽管两人都穿着长袖,但对方炙热的体温还是不容拒绝的,隔着两人的衣服,穿过针角的缝隙,烘烤着相柳的胳膊。
好暖和,想靠近。
可是不敢。
相柳低头盯着脚尖,偷偷挪了10cm。
两人之间瞬间钻了风。
“而整个村子欺负小小的嫌疑人家属,因为找不到小小,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小小身份的变更,现在全部跑到检察院喊冤枉。”贺峥宇没有发现相柳心中的小九九,朝对方耳边的凑了凑继续道:“那几个嫌疑人被关在同一个房间,一传十十传百。现在除了有视频证据那几个人,其他人全部证据不足释放。”
“什么?!”听到贺峥宇这话,刚刚还内心抗拒近距离沟通的相柳陡然抬起头瞪大眼睛转脸望着对方——
贺峥宇只觉一阵风掠过——
两人鼻尖碰鼻尖,四目相对,彼此呼吸交缠陡然乱了——
眼眸盛着水倒映着彼此的脸。
几乎是不到一秒的时间。
相柳眼神一变,瞬间退了一步转回脸不再看对方,望向田文静的方向努力压制呼吸声音已经平和:“这不是您说的么,重要的是小小以后的生活平静。但是——”
“——受害者家属来了。”
相柳还未说完,身边忽然凉意增强,贺峥宇已经离开她身边,声音越来越远。
押解员不过几人,受害者可是八人,若是所有受害者家属冲上来,会发生什么难以预计。
“让她出来——”
“杀死她——”
“打死她——”
伴着轰隆巨雷,闪电划过天幕,暴雨重重砸在地上,将受害者家属的声音淹没。
押解员将田文静围在中间,由贺峥宇带领着回到押解车边。
眼看即将到达车门边,忽然一位押解员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拖慢了行进的速度,原本的保护圈突然出现了一个豁口。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还未来得及重新布局,一个人影已经从围观群众中冲了过来。
一切也发生的太慢,慢到所有人在大脑里慢腾腾的反应:啊,不就是有人来了。
直到暴雨砸在每个人的脑袋上,砸在每个人的耳边,才唤醒众人的反应:“有人袭击嫌疑人——”
相柳顾不上打伞,也跟着追出去,正看到两个孩子被田文静杀死的受害者父亲被众人抓住,整个人倒地,侧脸重重撞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水花。
而被所有人围着的中央,一道血红从众人脚边随着雨水缓缓流向各方。
雨水落在她的眼睛里,刺的眼角发红。
却还是看到围观人群之中,任挚言撑着伞面无表情望着这一幕。
雪白的衬衣,将少年在这荒诞冰冷的世界,衬的碧玉无瑕。
四目相对,少年转身离开。
“任——”相柳下意识想要去喊,刚一开口雨水倒灌,令她下意识低头呕吐。
再等想追,贺峥宇已经撑着伞冲过来,相柳看到对方一脸担心,下意识指指任挚言离开的方向——
哪里还有人影。
“我们该回了。”
雨下的更大了,地上的血迹,很快就被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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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在卫生间将淋过雨的衣服拧干,将脑袋放在烘干机下面吹头发。虽然案件已破,但没有一点点的轻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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