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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他情愿她好好活着,一为自?己?,二为老母亲。

他们?确实没?法?重新开始了,但生而陌路总好过阴阳两?隔。

恍惚,梁昭觉得眼前的?壳更厚重了,岌岌可危,一戳即破。

听完他口中的?往事,绘声绘色,十分具象。她仿佛亲眼看见一个蕙质兰心的?女人,看见她如?何体己?也扶持他,二人如?何相偎相依,最终还是玩不过造化弄人。

因为过分美好,所以毁也毁得很悲剧性。

应了那句“彩云易散琉璃脆”。

梁昭从前就说过,她之所以能大?方饶恕姜芙,不计较顾铮外头那些蹊跷的?莺莺燕燕,才不是格局多大?,而是她认为女人不该彼此为难;

错处出在男人头上?。既然?她值得一个男人记挂,心都易了主,就总归有可爱可取之处。

此刻亦然?。她认命般点点头,“换做我是你,有这段经?历,大?概也会终身难忘。”

可她终究不是他,不是戏里的?任一人。只是旁观者,还得在台下鼓掌捧场。

为花忧风雨,为才子?佳人忧命薄(1),

但观众入戏再深,都成不了演员。

顾岐安耳听着梁昭声线开始不稳,以为她又哭了,就曲着食指去捞她下颌。结果只看到一张冷素脸,无情更无怨。

他看进她眼底,“求婚之前,我左思右想都没?告诉你,一是顾及你当时的?精神状况,二就是,我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来让彼此交代过去。不是吗?”

“少来。你不过是怕我知道,知道你因为秦豫的?车祸影响,所以对情况类似的?我多多少少挟私了。”

梁昭不由问?,“我是她的?替代品嘛?因为秦豫死?了,抱恨终天了,所以我成了你偿还罪恶感的?客体。”

这下,对面端坐的?人一记蹙眉,作责怪状,“怎么会这么想?梁昭,这个想法?太荒唐了。”

“荒唐在哪里?”所以说,男女思维到底判若云泥。

顾岐安不怒反笑,“照你的?思维,我还想问?你,我和顾铮都姓顾,你有没?有哪怕一秒拿我当成替身?”

他诡辩,也认真回答,“你和她不一样。哪哪都不一样。至少我面对你的?时候,不会借由你身上?什么细节、五官或是神态想到她。性格更不必说。”

某人早说过,梁昭算得上?他遇过的?最聪明最骄傲的?女人。

再加一点,容貌也最上?乘。往人堆里一丢,其实比秦豫打眼出挑多了,后者更像是小家?子?的?苔花。

问?题是玫瑰再艳再曼丽,也并非每个惜花人都爱。

梁昭右手摸进风衣口袋,里边装着她负气摘下的?戒指。

昨晚,她翻来覆去难眠,起来上?厕所,没?想到老太太也没?睡。三更半夜地坐在沙发上?,黑黢黢骇了梁昭一跳。

问?怎么不睡。

才知道,外婆是在愁她。愁她今后如?何是好。

外婆说,按他们?过去的?作兴,媳妇孑然?跑回家?就是出大?事的?征兆。

她原本还有心思睡,才躺下吧,外边梧桐树上?老有乌鸦叫呢。乖乖,不得了,大?事不妙!

“怪我老顽固也好,传统封建也罢,我是真不想你再在婚姻上?出岔子?了。”

婚姻始终区别于恋爱,后者可以儿戏、轻巧地分合。但婚姻它关乎法?律秩序、三纲五常,也受道德和舆情监督。是极为庄严神圣的?一件事。

外婆不愿意昭昭第二次在离婚的?败仗里受累,在社会上?的?有色眼镜里过活。

“可是外婆,”梁昭语重心长?地叹,“我们?好像真的?熬不下去了。”

她让梁女士给自?己?几天缓冲。殊不知,一个晚上?就没?熬住,心神不宁,好像又回到当初得知顾铮越轨。

她很难不再度审判自?己?,究竟哪里不够好?

又或者,没?准她是那种活该一辈子?solo独美的?人吧。她被幸福流放了。

捱不捱得住孤独,也就那样了。

大?不了像她曾和濮素口嗨的?那样,等老了,一道住养老院去。

外婆食指头捣捣姑娘眉心,“说得轻巧。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就晓得孤独终老有多苦了。”晚景凄凉,烛火零星。

梁昭涩涩一笑,躺到外婆腿上?,“你不会孤独的?呀,昭昭会陪着你……”

眼下,梁昭抬手徐徐够到顾岐安的?手腕,把他袖口从外到里,从毛衣到衬衣,层层剥开,“我以前听说,医生不能有文?身的?。”

精瘦有力的?手腕,青筋微显之下,烙进皮肤的?G&Q.

大?抵是年?岁已久,墨也些许褪色。有的?地方还斑驳了。

顾岐安垂眸看她,呼吸在彼此之间吹拂,“可以有。”他是大?二文?的?。彼时同秦豫感情最笃,年?轻人谈情总莫名有仪式感,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仿佛我把你黥面般地刻在身上?,就在与世界为敌。

某回,上?临床技能操作课,老师望见他手上?的?文?身,说了什么。

顾岐安忙问?会耽误任职吗。

“不会,”那老师又道,“话说回来,你现在才问?我会不会耽误。文?的?时候倒挺敢啊!”

是的?。义无反顾。

从来如?此,如?此孤勇。被家?里人发现后还领了父亲一顿家?法?。顾父断然?容不下这种邪性的?、上?不了台盘的?东西,棍棒撵着他洗了!你洗不洗,不洗老子?现在就砍掉你的?手!

他倒是没?敢以犯法?为代价教训逆子?,

可逆子?却敢一直留着文?身。

里间二人长?久地坐着。厅外,谭主任音容宛在的?遗像前,梁女士同老傅笑着话家?常。

暖洋洋日光之下,外婆躺在藤椅上?旁观,一会看看他们?,一会望望前姑爷。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在唱《杜十娘·沉箱》:

我今朝当了你郎君的?面,

把一件件,一桩桩,

都是价值连城异寻常,

何妨一起付汪洋!

梁昭松开顾岐安的?手腕,退离瞬间,他才看见掌心里平躺的?一枚女戒。

“我们?离婚罢。”

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呢?

她心里一阵牵痛。

作者有话要说:注1:出自张潮(清)《幽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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