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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头过后,陈阳冒了出来,花枝没有经验,口鼻进了水,已经昏迷。他单手拽着她,拼命地往前冲。
“连长,这里!”跟过来的几个小战士连忙跑过去,接过陈阳手里的花枝,在洪水中艰难前行。
他们不放心陈阳,伸手要去拉陈阳。
陈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不用,赶紧走,少说话!”
几人闷头前行,地面被洪水遮住了,看不清楚脚下的路,稍微不注意猜到田埂上,或是掉进一个坑里,就可能翻跟头。
为了避免这一点,陈阳捡了几根漂浮的木棍丢给大家,用木棍在脚下探路,以避免踩坑。
艰难前行了十几分钟,眼看就要走到了山坡上,几人的眼底都浮现出了轻松之色。
就在这时,花枝醒了,她低头看着空空的两只手,疯狂地叫了起来:“我的鸡呢,我的鸡,我的鸡丢哪儿了?”
小命都差点丢了,还嚷着鸡,真是疯了吧。
几个小战士心里不满,但又不好发作,赶紧劝她:“大嫂,洪水来了,先上去,鸡的事以后再说!”
花枝不同意,拼命挣扎起来。两个小战士碍于她是个女人,不好对她的动手,只能好言相劝:“大嫂,咱们先上去,爬上去以后再想办法。”
“你们现在就去给我找鸡。你们不是解.放军,为人民服务,要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吗?那你们快去给我找啊!”花枝蛮不讲理,吵嚷道。
陈阳过来就听到这话,彻底恼了:“上去,她不上去就由她!”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眼看洪水都要没过脖子了,她还惦记着她那只不知道被冲到哪儿去了的鸡,非要他的兵去给她找。在她眼里,他们这些人的命都比不上一只鸡是不是?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可是解.放军,你这样,我去找你们领导告你……”花枝被陈阳一顿训,不乐意极了。
陈阳不搭理他,对几个发愣的战士吼道:“上去,没听到吗?”
几个战士猛然惊醒,甩开了花枝的手,抓住山坡上的草和小树,几下爬了上去。
花枝吓懵了,没料到陈阳竟然真的不让人管她,这下再也不敢作死了,赶紧嚷嚷道:“救我,我要上去,拉我一把啊,拉我……”
“上去!”眼看她要被水淹没住脑袋,陈阳两只手托住她的腰,把她举了上去。
花枝挣扎着,抓住草往上爬,但她的力气小,总差那么一点。
“快点!”陈阳厉声催促。
先上去的几个战士也赶紧弯腰拉住了花枝。
手上有了力气,花枝脚下用力一蹬,人跟着爬了上去,但上面的战士却差点疯了:“连长……”
花枝竟然一脚踹到了陈阳的脸上,直接把他蹬到了水里。
郭若君过来就看到这一幕,她睚眦欲裂,扬起手就给了花枝一巴掌。
花枝愣了一下,嚎啕大哭起来:“解.放军打人了,解.放军打人了……”
但没人理她,石利马上就要下去。
但被郭若君拉住了:“我去!”
“不是,郭医生,我来吧……”石利还没说完,郭若君已经跳进了水里。
他傻眼了,几个人回过神来,纷纷准备下水,但就在这时,郭若君已经一把捞起在水里扑腾的陈阳,拖到了岸边,抓起他的手,递给上面的石利:“拉上去,你们连长头受伤了。”
石利几人不敢耽搁,赶紧将陈阳拉了上去:“郭医生,你再坚持一下,马上,马上就好。”
郭若君闷不吭声,手在下方用力托着陈阳。
好在上方的石利几人给力,很快就把陈阳给拽了上去,只剩下郭医生了,他们赶紧去拉郭医生。
就在这时,一个浪头打了过来,冲刷在山坡上,泼了几人一身,让他们的视线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再睁开眼,已经不见郭医生的踪影了。
“郭医生,郭医生……”石利几人惊恐地喊道。
可茫茫的洪水,下方一片汪洋,哪有郭医生的踪影。
昏昏沉沉的陈阳听到几人的叫声,恍然记起在他落水的时候郭若君在他耳边说,让他坚持一下。意识到了什么,他蹭地站了起来:“郭若君在哪里?”
“连长,你小心点!”石利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就害怕,赶紧扶住了他。
陈阳看到几个准备下水的战士,脑子里一片空白:“放开我……”
下一瞬,一个人影从水里窜了出来,灵活得像一尾鱼:“你们干什么,拉我一把!”
“郭医生……”大家惊喜极了,丢绳子的丢绳子,拉人的拉人。
郭若君除了浑身都是泥水外,看起来状态还好,她抓住绳子,用力往上,身手特别敏捷,几下就爬了上去。
见她平安上岸,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石利惊讶地望着郭若君:“郭医生,你水性真好。”
“小时候练的,经常跟我哥他们一起去河边玩。”郭若君淡淡的一句话带过,目光落到陈阳头上,他的脑袋上破了一个口子,还在流血,“走吧,别在这儿发傻了。”
“对,快走。”眼看洪水蔓延,水位不断升高,大家不敢耽搁,赶紧走人。
几人很快追上了前方的队伍。
村支书见一个都没少,松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先前一直闷不吭声的花枝看到村支书和丈夫,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立即跑到他男人身后,声泪俱下的控诉:“支书,他们欺负我,解.放军打人!”
石利要被她的不要脸倒打一耙气炸了:“你这女人好生不要脸,也不说说你都做了什么,挨一巴掌还是轻的。”
花枝抓住男人的衣服:“大伙儿听听,他们承认打我了,解.放军欺负人。”
陈阳沉着脸,紧抿着唇:“说说,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就很可能造成军民纠纷。
石利脸色铁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郭若君站了出来,坦坦荡荡地看着花枝,讥诮地笑了:“我打的,怎么样?就打你了!”
说着又一巴掌挥了过去,力气极大,在花枝的脸上留下四根手指印。
花枝的男人没料到郭若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打他婆娘,恼了:“你这娘们竟然敢打我媳妇,我弄死你!”
郭若君嘲讽地看着他:“现在像个男人了,她偷偷摸摸回去找鸡的时候,刚才快被水淹死的时候,你咋不站出来呢。窝里横的孬种!”真是什么锅配什么改,先前还同情这女人,结果这两口子就是一路货色。
“你,老子打死你这个臭娘们!”花枝男人被人戳穿了自己的懦弱,丢了面子,气得脸红脖子粗,扬起手就要打郭若君。
陈阳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挡在郭若君面前,疾言厉色地呵斥道:“你要干什么?有种了,打女人!”
花枝的男人对上陈阳暴怒阴沉的黑眸,气焰不自觉地消了下去:“是他先打我婆娘的,你们解.放军就这么欺负老百姓。”
郭若君气笑了:“别扣这大帽子,人是我打的,跟解.放军没关系,至于我,一个医生而已,你要投诉就去投诉,要告状就去告状,大不了,部队把我开除了,我回城里继续做我的医生去,我谢谢你啊。”
石利和小罗等人差点笑喷。郭医生实在是太会气人了,能从乡旮旯里去大城市,可是这群农民梦寐以求的生活。这哪是报复郭医生啊,简直是成全郭医生嘛!
果然,花枝的男人不吭声了,只是气恼地瞪着郭医生。
郭医生懒得理他,这种欺软怕硬,不把女人当人的东西,多看一眼都伤她的眼睛。
她不管,陈阳不能不管。
他站出来,问石利几个:“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也让村支书评评理。”
他相信郭若君不会无缘无故打花枝。而且别说郭若君了,要不是碍于身上这身军装,他都想揍这两口子一顿。
石利马上将事情说了一遍,他留了个心眼,将陈阳前面怎么救了花枝,花枝后来不肯上岸,非要吵嚷着让大家不顾生命危险去找她的鸡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最后才说起郭若君为何打花枝的事。
“我们连长在下面好心托着她,她竟然狠狠踢了我们连长一脚。老乡你们看,我们家连长额头上现在都还有伤,在淌血呢,你们说她干的是人事吗?这一巴掌她挨得冤不冤?”
这世上,大部分的人还是通情达理的。
尤其是大家一个村子,花枝两口子是什么德行大家都很了解,她干出这种事一点都不意外,大家都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
花枝被这些目光看得不自在,涨红着脸说:“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那会儿太害怕了,就往下蹬了一脚。再说,你们是解.放军,不就是该救咱们……”
石利被她这自私自利的言论给气炸了,很想抽这无耻的女人两巴掌。陈阳拦住了他,沉声道:“我们是军人,应该保护老百姓是没错,但脱了这身军装,我们也是别人的儿子、丈夫、父亲、兄弟,家里也有亲人,老小在等着我们,等我们撑起家。我们的家人也是百姓,你为了一只鸡,让别人家失去儿子,兄弟,男人,甚至是父亲,你的鸡就那么宝贵吗?比别人的儿子,丈夫,父亲贵重?”
这句话问住了花枝,村民们也窃窃私语,是啊,鸡再重要能重得过一条命吗?她真这么觉得,干嘛不自己跳回去找她的鸡。
村里出了这种人,村支书觉得老脸无光,斜了花枝两口子一眼,上前对陈阳说:“对不起,陈连长,是咱们的村民不懂事,给你们添了不必要的麻烦,还差点酿成大祸。我在这里表态,以后谁不听指挥,真被洪水卷走了,摔下山或者被野兽毒蛇咬了,都是自己的事,别找我,也别找解.放军同志,别人不是你爹,不欠你们的。”
村支书已经表了态,陈阳也不好再多言:“有支书这句话我放心了。还请你约束村民,跟大家讲清楚,房子没了,钱没了,东西没了,以后还可以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诶,我明白,他们是穷怕了,我会好好跟他们讲,让他们听指挥,别添乱的。”村支书不好意思地说。
陈阳点头:“走吧,找个地方扎营。”
他们这么多人,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必须找个相对平缓的地方,附近最好还要有水源才成。
队伍继续前行,郭若君落后两步,对小罗说:“陈连长额头上受了伤,你给他消毒止血。”
小罗看了陈阳一眼,又瞅瞅郭若君,想说你咋不自己弄,但在郭若君犀利的眼神下乖乖闭上了嘴,从医疗箱里拿出棉球和消毒水。
郭若君没再管他们,跟上队伍走了。
陈阳觉得这是小伤不必包扎,但他的脑袋有点晕,在这时候可不能生病,只得坐了下来,让小罗帮忙。
小罗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悄悄打量他。这个人跟郭医生到底什么关系,郭医生今天早上为什么要否认两人相识?
陈阳察觉到小罗的目光,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估计这一刻,不止小罗,石利他们,还有一些村民,恐怕都在猜测郭若君跟他的关系,毕竟大家都看到了郭若君跳下水救他。
这样的议论传出去怕是对郭若君不利,要是传到她丈夫耳朵里,恐怕会坏了他们两口子的感情。
陈阳略微思索了一下,主动澄清:“有次地震救灾的时候,我救过你们郭医生一次。”
小罗惊讶地望着他,还有这种事,那就说得通了。郭医生这人最是仗义,恩人落水,她肯定要救啊。
小罗到底是年轻,竟信了这番话,还问陈阳:“我们郭医生这么厉害,你怎么救她的?”
陈阳简单地用两句话将事情说完了:“救灾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余震,一根横梁落下来,要砸到正在给人施救的郭医生,是我拉了她一把。”
其实当时郭若君的脚还是受伤了,被横梁擦过,肿得老高,路都没法走,是他背着她穿过残垣断壁,走了几公里才回到营地的。
“那还真是惊险,难怪郭医生今天看你落水这么着急呢。”小罗没有怀疑,甚至还自动把这事合理化了。
闻言,陈阳松了口气。小罗跟伤病员接触多,话又多,这个事很快就会经由他的嘴传遍村子里,这样大家都不会说什么闲言碎语了。
最后在山坡上找了个地方驻扎,大家搭帐篷,找找山上有什么吃的,再留意山下洪水的情况。
半天就这样过了。
山下的洪水并未褪去,不过到了下午两点之后,水位也没再涨,要是不再下大暴雨,明天这洪水应该就会慢慢褪去了。
山上缺衣少食,大家坐在一起,看着被洪水淹没的家园,无声地抹眼泪。
营地里的气氛很是压抑,但也没办法,村民们的家园被毁,辛苦种了一季的粮食眼看就要丰收了,这下也全没了,接下来一两年,家家户户的日子都注定难熬。
见没什么事做,郭若君起身,交代了小罗几句就往山里去。
陈阳一直暗中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去了别的地方,马上去问小罗:“郭医生去干什么?”
小罗说:“郭医生让我保管药品,在这里守着,有人有皮外伤就帮忙治治,严重的等她回来。她去山里采点药,咱们带的药不多,快用完了,洪水过后,可能会爆发痢疾等传染病,得做点准备。”
这倒是,目前什么资源都匮乏。陈阳站起身,追了上去,在前面的林子里追上了郭若君:“等等,我陪你去。”
郭若君回头看了他一眼,皮笑容不笑地说:“还是算了吧,被别人看到,败坏了你陈连长的名声怎么办?”
上午都还好好的,下午她却说出这番话,态度还像刺猬一样。陈阳沉默了两秒就明白了缘由,他低声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他们传得很难听,对你的名声和家庭造成不利影响!”
郭若君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最后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转身就走。
陈阳紧紧跟了上去,耐心解释:“发生洪水,山里动物的生存空间也被压缩,它们会比以往更暴躁,要是遇到什么毒蛇猛兽的,你一个人很危险。”
郭若君从腰间摸出一把木仓:“我有这个,你总放心了吧。我不用你陪,营地需要你坐镇。”
“有木仓也不一定安全,山里有很多未知的危险。”陈阳还是想跟着她。
郭若君有点烦了,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陈阳:“你不是要避嫌吗?那就别跟着我,你我之间,也不适合单独出去。我以为陈连长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是。”
陈阳被她堵得哑口无言,迟疑了片刻,和和气气地说:“好,你不让我陪你,我叫两个战士跟着你,这总行吧。”
这次郭若君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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