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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祜禄氏又问:“听说惠亲王病了?”
“是!”奕诒回道,“臣弟去瞧了,太医已经常驻王府,想来王叔必能吉人天相,安养几日便可报传喜讯。”
“四额驸乞病归藩,五额驸因病告退,也不知今年犯了那路太岁,个顶个找不出顺意来。”钮祜禄氏算了一算,因与奕诒说道,“你辛苦一趟,赐惠亲王、四额驸、五额驸、八公主、九公主莲藕各一节,统共得了二十四节,连同开园的两节,如今再没有了!物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去送赏,不可声张,免得多添是非。”
“臣弟明白!”奕诒打千儿跪安,“臣弟告退!”
周塽略感忧心:“主子,圣母皇太后那儿——”
钮祜禄氏面无表情:“无妨!”
皇叔郡王在后宫误杀了一个太监,这种事儿自来是可大可小的,奕诒自己去请了罪,皇太后也进行了一定处分,谁又闲的没事儿敢为一个内监出头做主?便是牛太监的干爹安德海,顶多也就把这笔账往心里记一记而已。
半夜更深,陈玉成凝望镜中影像低声问道:“西太后乐意听京戏,储秀宫常有戏子出没,臣想知道自己与他们比较有什么不同之处。”
牛太监倒没有冤枉慈安皇太后,咸丰帝除服未久,陈玉成近水楼台先得月变成了钟粹宫的入幕之宾,一个是青年孀居、更深寂寞的皇太后,一个是血气正盛、情根深种的归义伯,二人干柴烈火、一蹴而就,因陈玉成是内廷近侍,值宿禁中使职当然,进出东宫异常便宜,纵然时常召幸,并未惊动外人,便是‘常在河边走、湿掉一回鞋’,教钟郡王一枪打出,也没有不要命的宫人再敢捕风捉影、妄加非议。
镜中的钮祜禄氏梳理青丝淡淡一笑:“床上献媚、床下练兵——你练的是军阵上的兵,他们练的是戏台内的兵,我没有瞧出不同之处,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区别的地方。”
陈玉成并不生气:“臣倒觉得先帝太不惜福,有您这样的娇妻美眷,他何必再去沾惹旁的女人呢?”
钮祜禄氏冷声一笑:“你们男人,有几个能做到从一而终?他若惜福,也不能年纪轻轻断送性命。”
“您——”陈玉成略感惊讶,“他对您不是很好么?还有——您现在这样操劳,难道不是为了给先帝雪耻报恨?”
“他对我不错,否则我不能有现在的地位,为他雪耻报恨也是真的,但这并不说明他值得我孀居终生。”钮祜禄氏垂首苦笑,“他在三十出头的年纪驾崩,你知道是什么缘故吗?京城失陷、圆明园被抢都是引线,真正的病根却应在了纵欲过度四个字上,在病逝之前,我眼睁睁看着他靠整碗整碗的鹿血续命——这就是我的丈夫、我的男人!守孝三年全了十载夫妻情义,赶走洋人是我对他厚赐钮祜禄氏一门的报答,养育皇帝成为一代明君便尽到了身为大清皇后的职责,至于旁的,我似乎是不必委屈自己的。”
陈玉成失神良久方才说道:“您的话很有道理,难怪早先愿意高抬贵手放过西太后。”
圣母皇太后的千秋刚过,储秀宫传来那拉氏染恙的消息,钮祜禄氏带了载淳前去探病,将与优伶亲热的那拉氏抓了一个现形,九岁的同治小皇帝大发雷霆,要把戏子凌迟处死、满门抄斩,钮祜禄并不同意,连哄带劝的领走了儿子,过后也不曾对储秀宫的丑闻有所处分,那拉氏真真切切大病了一场,直等年后方能起身理事,载淳赌气,不是钮祜禄氏做主,本应在那拉氏三旬寿庆后举行的尊奉圣母皇太后为“慈禧皇太后”的仪式差点儿随之搁浅,钮祜禄氏在那拉氏请罪时也没有重话说她,首尾只有一句稍显份量的言辞:“你得顾及皇帝的体面。”陈玉成是少年禁军的总教官,想当然对此事有所耳闻。
钮祜禄氏莞尔微笑:“西边如果像我一样挑个上台面的男宠,也许连那样的话也不会说她。”
陈玉成哭笑不得:“臣该引以为傲么?”
钮祜禄氏点了点头:“你能获幸宫,委实应该觉得自傲。”
陈玉成犹豫了片刻说道:“臣心中有一条疑问,看在侍寝的功劳上,母后皇太后愿意为臣解惑吗?”
钮祜禄氏放下梳子:“说来听听。”
“自先帝驾崩,每逢您的生辰都会有异象生成,如果是人为,钟郡王不会康复,醇郡王不能得子;如果不是人为,这一切为什么不曾发生在先帝生前——”陈玉成踌躇道,“如果那时候有您的灵药,他也不会英年早逝,这样的物议似乎不是您愿意承受的。”
钮祜禄氏分抬双臂,左掌现牡丹、右手生莲花,看得陈玉成又惊又叹:“您果然是花神降世么?”
钮祜禄氏问道:“你果然想知道?”
陈玉成犹豫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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