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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当时“参谋长”张杨同志对于这些并不懂,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只是有时候凭着最简单的思路瞎合计,还真就能戳到点子上。
张杨给出的这主意跟食品加工屁大点儿关系没有,却变相得另辟蹊径,让韩耀醍醐灌顶,顿时打开了局限的思路,也把韩耀此后的生意引上了另一条路。
——并且很久之后,在多个食品产业链的大萧条期相继到来时,大狗熊还无比庆幸,当初亏得没做食品行业。一处出事整个行业受影响,大品牌有口碑都未必幸免,他万一跟这些玩意儿摸上边,还不定得整成啥熊样儿。
其实,张杨想出这么个想法,也属于是寸劲儿,碰巧这天韩耀就领他去吃了锅子,他瞎撒么了一顿,竟有了以外收获。
这天晌午后,两人享受过“包场”洗澡之后,在休息厅歇了好一阵的清净。春海澡堂的男浴室有小休息厅,里面并排摆了十张床和十张小躺椅,上边儿铺的单子都很干净。这还是第一次待遇这么好,没有老爷们儿吵嚷吹牛,没有卖花生茶水的来回吆喝,修脚拍背拔火罐的人今天也没来上班,只有电风扇吹得呜呜响,小风儿凉快,双卡录音机放着《军港之夜》,歌声清郁。
这么清静的环境,加之洗去了尘土和劳顿,浑身爽利舒坦,张杨心里合计着做生意的事情,渐渐地睡着了,后来韩耀也睡得死沉,低沉地打呼噜。
俩人盖着蒸热的浴巾一直躺到傍晚,到澡堂子对面喝了碗鸡汤豆腐串,回家放下埋汰衣服和澡巾香皂,给桃酥拌食,再出门吃晚饭。
省城新开了一家重庆火锅,路不远,出四条街走过大桥就是。
这家重庆火锅的老板是个安徽人,听口音就能听出来,所以火锅味道到底正不正宗,重不重庆,东北人就不晓得了。不过倒也不多加猜忌,因为那底料味儿闻着真是非常香,带着浓郁的辣,冬天吃上顿火锅出一身汗,那得多舒服。
韩耀一直想着领张杨去吃一顿,今晚可算逮着机会,也不骑摩托,俩人就慢悠悠的散步。
张杨也觉得这一天应该出来走走,动动筋骨。
元宵节“走百步,祛百病”的习俗,是不是真事儿谁也说不好,但老理儿这么流传下来,所以这天晚上无论男女老少,都会阖家出来行走,图个身体健康的吉祥兆头。
元宵节的夜灯火璀璨,半黑天时,家家户户放了烟花,会在门前摆出一排蜡烛或油灯,用纸板挡风,有些则藏在雪坑中,引入大道,在省城的大街小巷汇聚,蜡油滴在石砖路边一滩连着一滩,大桥下的河水里也灯光点点,河灯顺流飘向远方。
很多人蹲在十字路口烧纸,这里是送灯的尽头,灯火不能一直送到先人坟前,那就在路口祭拜表示心意。
旧时的习俗扎根在人们心里,纵然现在百姓的生活时刻发生着变迁,这些事却没变,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这个年代的人们而言,这些习俗也许就是这个节日存在的意义。
张杨老姨一家年年正月十五回祈盘屯送灯,韩耀听张母说起过,但是今年他们回省城早,没能赶上往南山祖坟的送灯。
韩耀在卖香烛元宝的板车前停下,问张杨:“咱们也在十字路口烧两捆吧,嗯?你两年没在家了。”
“灯也没点咋烧纸,祖先收不到。”张杨无奈瞅他,不过他想了想,遂即又道:“还是……烧吧,烧两捆也行。”
于是买了香烛和金纸叠的元宝,两捆黄纸,张杨让卖香烛的小伙儿用毛笔在钱上写下名字,俩人找了个没有黑火印的马路牙子,蹲着点燃。张杨一边烧一边念叨,韩耀在边上看着,夜风卷起火星和灰烬,从始至终全飘向一个方向。
烧完后张杨磕了头,一旁有人小声道:“这家真孝顺。”
韩耀没去拂小孩儿膝盖上的尘土,张杨也没说话,绕开一堆堆纸灰,按屯子里的规矩,直到下了桥,走出很远才开口出声。
俩人边走边聊,看看去年街上新建的居民楼,修路之后移来的榆树,听韩耀讲讲伪满时期的老建筑。这个城市在分秒中日新月异的变化着,张杨甚少有空出来溜达,每天看见的不过就是四条街一带,剧团周边,今天走过大桥放眼一望才发现,早已经变得大不一样了。
两年时间,省城已经不是张杨记忆中那片灰蒙蒙的天。新马路,新居民区,新公交车,大大小小的新店铺,甚至一栋十二层高的宾馆崛地而起,在省城横空出世,在很远的地方也能看见它。张杨站在唯一没变的,粗壮的老柳树下仰望这栋楼,恍然生出擎天之感。
一路看下来像是到了另一个城,经过数不清的新门面店铺,张杨感叹着,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那家重庆火锅店门前。
四个带穗儿的大红灯笼高挂,服务员站在门口给拉开玻璃木门,将他们迎进去,热情地引座:“两位晚上好,欢迎光临咱们重庆火锅,坐这儿可以么?这位置避风能暖和些——小惠来上茶!”
进门就是扑鼻的辣油香味儿,屋里暖融融,张杨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四处看。过节出来吃饭的人不是很多,偌大一家餐馆,上座不过一半,搭眼一看都是条件好的家庭,全家老少一起下馆子过元宵,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小朋友们攥着糖葫芦来回跑。
韩耀指了角落的一桌,服务员忙先跑过去帮着拉开椅子。
点了菜没一会儿功夫就上齐了,菜盘摆的好看,菜码也大,羊肉卷上尖儿一大盘,实惠。连着端上来的锅子都烧热了,中央铜筒里的碳通红,汤底咕嘟嘟直开花。
狗熊惬意的架起腿,把羊肉卷和蔬菜倒进去涮开,烫两杯酒,捞出两片烫熟的夹给张杨,“先吃两口,尝尝。”
张杨没动筷子,他还在打量这家店的陈设和装修,觉得这地方真挺不错。
饭店牌子上没标“国营”的字样,是个人开的,瞅着却比国营好,上回在回宝珍虽然也挺好挺舒服,但门脸和店员远不如这里。这里的服务员都不围带油渍的围裙,深绿色外套和长裤很精神,服务员跑过来帮着拉开座椅还是头一次。装潢更不用提,这家重庆火锅明显更……那个词咋说的,高档。
这窗户,这门框,这桌子,啧啧……诶这大柜好看!
韩耀啜了口酒,看张杨在摸墙边立的暗红木酒柜,笑道:“我寻思着你就得看上这大柜,你说你怎么就稀罕这些玩意儿。”
张杨用指节叩了叩,还凑上去闻,煞有其事的低声跟韩耀确认:“这酒柜得几百吧。”
韩耀道:“不一定,看用的是什么料子。”
张杨扣上头那层油,跟自家家具作对比。家里那些“四条腿”都是韩耀弄了图纸找木匠打出来再烫花刷油,电话柜是从国营家具店买的。也没少花钱,但外形跟这酒柜差得远了去,样式远不如这个少见新奇,也不如这别致。
张杨越看越喜欢,两只爪都贴上去摸这层光滑的木面,想摸个够本儿,瞅他那样儿,恨不得扣下一块当样本带走。
他扒着大柜嘀咕:“当初搬家时候怎么不买一套这样的?”
韩耀从鼻孔嗤出口气,道:“操,可他妈难整了你知道不,有钱都未必能买着。我那时候啥人也不认识上哪儿给你捯饬一套。”
张杨惋叹,这好看的柜,贵点儿也值啊。
韩耀倚着椅背,伸脚轻踢了两下柜底,说:“就上回往咱家搬大米内所长,姓姜的。还记着不?”
张杨瞟了眼服务员,拉开柜门稀罕的摸摸边角,嗯了声:“记着啊,不就脑袋挺大,长得像狗尿苔成精那人么。”
韩耀单手抹掉下巴上的酒,往嘴里扔了粒花生,道:“嗯就他,狗尿苔家有一套十二件这种外国样式的家具,你猜猜多少钱。”张杨随口问:“猜不着,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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