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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喝多了吧这是?老吴!”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过来帮手想要扶他起来,都以为他是多喝了几杯醉晕过去了。
程东拦住大家:“别动他,躺平,让他躺平!”
他的手搭在吴为手腕的脉搏上,又趴在他胸口听了听,就扯开他衣扣,冲旁边的人喊道:“打电话,打120,叫急救车过来!”
原本吵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大概都被吓住了。程东不理他们的反应,已经跪在地上,交叠起双手帮吴为做心肺复苏。
莫澜拨开人群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啊,吴为他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程东急了:“听不懂我说话吗?120打了没有,快点让救护车送他去医院!”
他一个人做心肺复苏坚持不了多久,每耽误一分钟吴为都可能丧命。
莫澜拿出手机,一旁的张欣欣按住她,抖着声音说:“已经打了,救护车在来的路上。老吴……他怎么样了?”
“意识丧失,脸色苍白,听不到心音,怀疑是酒精中毒引起急性心梗。都别在这儿围着了,散开,散开,留空间让他透气!”程东声线也不稳,做心肺复苏要很大力气,即使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生做了一会儿也颇为吃力。
莫澜蹲在他身旁道:“换我来吧,我做过医学规范和急救培训,CPR我也会做。”
程东专注于看吴为的反应,似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莫澜态度坚决的又大声重复一次:“CPR我也会做,让我来帮你换换手,你一个人受不了的,我们要坚持到救护车赶到才行!”
程东额上已经渗出密密的汗水,抿紧了唇,收回手道:“换你来。”
莫澜屏住呼吸挪到他刚才跪的位置,手摁下去时还有一刹那的迟疑。程东拉住她的手搁在正确的位置,两个人的眼神略一交汇,什么都不必说已胜似千言万语。
莫澜多少年没做过这样的力气活,每一下按下去好像都用尽了全力,手底下仿佛能摸到热腾腾的心脏,其实不过是感觉到不软不硬的肌体有节奏地回弹,好似把她的力道又返还一部分到她体内,这样她就可以继续,一下又一下,保持一定的频率阻止生命流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学这个,可能是因为曾见程东做过。他那时还在急诊科,每天都面对危重病人,常常都会用到心肺复苏术。她去医院等他下班的就见过好多次,有时是他一个人做,有时几个医生轮番做,甚至不得已要电击除颤。最后有的病人能救回来,有的就由值班的医生宣布死亡。
直面死亡的感觉是很无力的,莫澜很小就经历过,一直在经历着,但看到程东抬头看钟宣布死亡时间还是从内心里觉得难受。他们坐在露天的大排档里吃宵夜,她点的都是他爱吃的东西,他却什么都吃不下去,只喝一点点啤酒,想要稀释掉整天忙碌的疲倦和无力回天的遗憾。夜里他抱着她,把仅有的精力全都倾注到她体内,两个人的汗水和喘息在昏暗的光线里融合,她心疼他心疼到不行,摸着他的面颊问:“我能帮你做点什么?什么都可以。”
她甚至想过她当年为什么不干脆留在理科班,报考医科大学跟他做同行,也许可以更好地体会他的心情,分享彼此的感受。
然而程东只是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一直说不用,这样就很好了。
他后来跟她提过,CPR是最常用到的急救方式之一,很多心博骤停的危重病人只要在倒地的四分钟之内能得到心肺复苏术的救治,送医之后的存活率就会大大提升。莫澜记下了,离婚之后,到国外读书之前,她参加了培训学习简单的急救术,这大概是她在最伤心、最想念程东的时候唯一还可以做到的事情。
再往前,不知道妈妈去世的时候有没有经历过急救?消防员和警察赶到看到自杀的妈妈时,是不是也曾像这样用力地摁下去,一下一下,企图恢复她的心跳,抢回她已流逝的体温……
吴为的身体还有热度,心跳还在继续,只是跟死神擦肩而过的这趟抗争让大家都比较辛苦。莫澜的手已经有了脱力的感觉,开始发软不听使唤。程东在一旁叫她:“可以了,让我来,急救车马上就到。”
她却像没听见,汗水顺着发鬓流下来,明明已经使不上力气却还像没有自我意识的永动机一样用力按压着病人的胸腔。
不知是不是医者的天性使然,程东永远是第一个看到她内心伤口的人。别人都觉得她坚强甚至冷漠,只有他知道她不是不疼,她只是疼得太久所以麻木了。就像被催眠的人总有一个指令,一个开关,可以让人在被催眠的和真实的世界里切换,莫澜的这个开关是很随机的,但他只要看一眼就能分辨。
心口还是疼,练习无数次仍没法对一个人无动于衷,他都不晓得这算不算是一种病。尤其在这种危急时刻,他不懂要怎么掩饰,只能略带粗鲁地把她推开,换手自己来。
莫澜坐在地上喘气,两只手颤抖不停。程东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的目光又汇集到一处,心头却是另一种滋味。
救护车终于来了,急救医生和担架员把吴为抬上车,一路鸣笛呼啸着往医院赶。程东和莫澜站在急诊诊室门外,张欣欣也跟车一道来了医院,医生问起病史的时候才哽咽道:“他前段时间体检才发现心脏不太好,血压也有点高,医生开了药,他都没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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