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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谢重姒摇了摇头:“不,我也?去。”
她说完这句话,就去补觉到天色黑蒙,早已过了饭点,但好在叶竹令小厨房留了饭菜。
下楼时经过宣珏房门,里头亮了灯,门纸晕染浅淡的暖意,隐约有纸页翻动的沙沙声。
谢重姒脚步顿住。
宣珏浅眠——以前她还不知是本来如此,还是大悲大恸后落下的毛病。
现在看来,这人就是少觉,晚上比淮南王府那群夜猫子还精神。
谢重姒立了半晌,才向前走去。
长安栈一楼,晚上还有?不少人,喝酒的逗趣的,她用过晚膳,又用筷子夹着鲜肉喂鹰。
锦官颇有?点人来疯,见有?客人打量它,跳舞似的在主人臂腕上左横右斜,就像是个生错了畜籍的花孔雀。宣珏下来时,差点没被锦官一翅膀扇到脸上。
谢重姒眼疾手快地撤回臂腕,锦官没站稳,不满地嘀咕声,但见到宣珏后,这只散德行的鸟不敢作声了。
就俩个动作的舞也?不敢跳了,八风不动立成了个肃穆的鹰雕。
这个时候,已近子时,客人三三两两地散了。
最后一班吃酒划拳的客人回房后,两人准备离开。
长安栈生意不小,包吃住的全职伙计就有?五六个,轮班倒夜间值守。
好巧不巧,今晚这位伙计,恰是前几日以为谢重?姒出去逛窑子的。
伙计神色复杂,对睡饱后神采奕奕的谢重姒道:“小少爷,注意节制。”
谢重姒只当他淫者见淫,大剌剌挥手:“好好好,嗯嗯嗯。”
跟在宣珏身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伙计自觉好心被当驴肝肺:“……”
八月十九晚,满月缺了口,惨白的光辉下,宛姬点了几支白蜡烛,像是好久不开张般,殷勤地迎进两位上次来后,“对她感兴趣”的客人。
掩上门,确保没人偷听,宛姬才咽了口唾沫,将压在柜箱下的信拿了出来。
她嗫嚅道:“这就是最后一封信。”
薄薄信纸发黄,从信封抽出时发出枝叶不堪重负般的脆响。
宣珏摊开信纸,谢重姒凑上一看,上书:
烦忧之事?处理妥当,切勿挂心
顺颂秋祺
字迹上乘,铁画银钩。
宣珏指尖从横竖撇捺上划过,像是在确认什么。
谢重姒忽然问道:“烦忧之事?是指什么,小宛姑娘方便说吗?”
宛姬苦笑:“没什么不方便的。那时莺声慢和隔壁红袖招一道儿,要给扬州城中秋的流水宴添光喝彩。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在大户人家里先?排练几场,进展顺利,可是……”
她犹豫了会,道:“有?人想买我。玲姐当下就拒了,对方还是不依不饶。”
谢重姒:“谁?”
宛姬:“楚家的大小姐。”
“嗯?”谢重姒没想到是位女子,倒是好奇,“她买你干什么?”
宛姬看了两人一眼:“两位都是京官,怕是不知道吧。也?对,扬州城鲜少有?人背后说他们。”
毕竟是盘踞扬州的大氏族——这个谢重?姒知道。
排云纺就是他家的——这个谢重?姒也?知道。
宛姬吸了口气,攒够了勇气般才开口道:“楚小姐早年和护卫私奔,护卫对她不好,又和离了,带着个刚出生的儿子回来打点家业。做事?泼辣,再?加上楚家这一代男嗣都不大成器,她地位高权力大。而且,离异之后,楚小姐有?点那个……男女不忌,养过男宠,也?狎过妓子。但无论男的女的,进了她的府院,都会被玩废。买我回去,只怕是祸不是福。”
谢重姒:“……”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之后呢?也?是她想杀你?”
谢重姒被这种得不到就杀的流氓行径惊呆了。
宛姬许是觉得尴尬,低声:“嗯。”
这种事?谢重姒没经验,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沉默片刻,才道:“韩旺怎么摆平的?”
“有?天早晨,他来看我,我和他提了此事,他大惊失色,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离开了。”宛姬道,“之后等来这封信,再?之后是……他的死讯。”
“所以,你问我他怎么摆平的,我也?不知道啊……”
说到这,宛姬近乎绝望,她能感到诸事?不对劲,甚至敏锐直觉,楚小姐就是在拿她威胁韩旺。
可是她没证据,空口无凭,拿这沓纸诉讼上堂伸冤的话,官老爷都不敢站在她这边。
宣珏边辨识字迹边听,突然问道:“小宛姑娘是说,韩旺放火,是被逼的么?”
宛姬刚想点头,动作顿住。
毕竟就算被逼迫,手上沾了九个人的血,也?并非光明磊落。
“也?许他没放。”宣珏却道,“今日收获不小,多谢姑娘,有?好消息会回来告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忙起身,谢重姒见宛姬欲言又止,压低声对她道:“信用完后会还给你。”
宣珏回了长安栈后,径直推开房门。
上房装饰典雅,书桌琉璃盏一应俱全,房里桌面上,横铺的卷宗堆叠整齐,他抽开一本。
谢重姒看到,其中夹杂犯人画像,江南的画师画工精湛,哪怕是监狱里头也大展身手,寥寥数笔就将个白面小生描摹而出。
眉目清瘦,下巴处有?颗痣。
还有?的散页,是铺展开的信纸。从抬头及落款,谢重姒看得出,这些信包括但不限于:
那位投井自尽的梁小姐写给韩旺的;
韩旺写给梁小姐的;
梁小姐写给那位苏州青梅竹马朱信的;
朱信写给梁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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