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番外（下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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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下界的时?候,凤淮还是很舒坦的过了一段安生日子的。除了中间封九顺着魔息找过来一次使得两人差点打起来外，其?余都很平静。

平静到凤淮每天只?能听到器灵的叨叨，见?缝插针的撺掇他换个窝。毕竟这是个灵气稀薄鸟不生蛋的山头,就连普通修者都很少往这边来，更何况在里面找一个下界历劫的仙君。

而器灵受制于溯世镜不能离凤淮太远,自然也不能到远处去找。

关于这一点，凤淮很是无奈,他早说过很多次解除契约让器灵带着溯世镜去找个新主人,器灵却说溯世镜选什么人为主人不是它能决定的，这让凤淮十分怀疑它这个器灵到底是怎么当上的。

即便凤淮十分不配合，器灵也依旧是不死心的，隔三差五的便去周围的城镇里逛逛。兴许是天上掉馅饼，就这般让器灵瞎折腾，竟然还真的让它找到了一个。

还是刚下界,弱的不堪一击的那?种。

但即便如此，凤淮也依旧不为所动,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偶尔还会翻一翻身，好晒的更均匀一点。至于器灵威逼利诱之?下说的那?一箩筐话，他是半天没听进?去的。

这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模样让器灵无比糟心，“你就算不想恢复经?脉,就当是为了发作?的时?候减轻一点疼痛也不行吗？”

“这才刚生下来,你是想让我养孩子吗？”

“说的跟你会养似得。”器灵小声嘀咕一句,但好歹凤淮给?了回应,它又不死心的继续劝他，“你只?要去把人领回来，我替你养还不行吗！”

凤淮抬手遮在眼前，透过指缝眯眼看从?树叶间泄露下来的阳光,随口道:“等他长大点，能自理了再说吧。”

人长大了就没那?么好骗了啊。器灵有苦难言，却也只?能接受，安慰自己好歹凤淮算是松了口。

为了减轻日后把人带回来的难度，器灵隔三差五的就跑到山下去，凤淮知道它在做什么，也懒得管它。只?是耳朵旁边又多了器灵更多的念叨，被动的知道了那?下界之?人的许多信息。

比如他的名字殷离情，比如他天生灵识未曾修炼便能够看到器灵，比如他在父母眼里不是很受待见?，比如他在家里的处境其?实不是很好……

不知道第多少次听到器灵的念叨后，凤淮终于有了些反应，“他今年多大了来着？”

“马上就六岁了。”器灵的反应十分迅速，细看还有一些激动，两只?前爪放在一起搓了搓，满眼期待的瞧着他，“我们去把人领回来吧。”

凤淮望了一眼窗外的夜空，许是这些年过的太风平浪静，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回忆起上界发生过的事情了，心境也无端的随和了不少。

若是以前的凤淮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做呢？

会去救人吧，至于后续归属，那?一向不是他操心的事情，全看对方?怎么想了。但在那?之?前，还是先去看看好了。

器灵见?凤淮的表情有所松动，正犹豫着是该乘胜追击还是见?好就收，便见?对方?起身出门。器灵心下一喜，连忙跟了上去，殷勤的在他前面带路。

夜已?经?深了，偏远的城镇内并没有什么修者的存在，街道两侧的房门紧闭，静谧非常。

即便知道这个时?间不会撞上什么人，凤淮进?到城内时?，也还是用了隐匿身形的术法。

殷家位于城北，算是这座偏远城镇中的第一世家。据器灵所说，祖上似乎还出过一些大官，至少在凡俗界中，颇有那?么几?分影响力。

只?是与城中其?余地方?的静谧不同，殷家虽然也极为安静，却无端的透露出几?分诡谲。黑暗盘踞在房舍之?中，似是有什么东西隐藏其?内。

明明是凡人该入睡了的时?间，却有不少下人还醒着，俱是一副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少数还算镇定的面容下藏着恐慌，多数胆子小的，浑身都在发抖，满面绝望。

路过他们身边时?，还能听到他们在念什么月圆之?夜。

凤淮悄无声息的跃到一处房顶，凝神朝下望去。凡人看不出来，他却是能够清楚的看到的，偌大的殷府上蒙了层浅淡的魔气，显然是有人准备利用这月圆之?夜做些什么。

不过看这魔气的寡淡程度，那?人修为撑死是个金丹，而且是其?中最差的那?一种，且时?日无多。以他这样的情况去夺舍，妥妥的会被那?小孩给?反吞了。

凤淮望了一眼空中的圆月，略略挑了挑眉，问?一旁的器灵道:“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吧。”器灵的神色略略不高兴，鼻尖动了动，十分嫌弃，“这味道好难闻。”

器灵说完马上意识到不对，慌忙补救，十分狗腿，“我是说这魔气驳杂难闻，不是说你的，你的可精纯了。”

凤淮目光凉凉的扫了它一眼，没有说话。

“我们还是先去救人吧。”器灵弱弱道:“就算那?魔修吞不了他，元气大伤也是肯定的，到时?候还要给?他养伤。”

这种情况也确实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凤淮把窝在自己肩膀上的器灵拿下来让它自己飞，“带路。”

器灵不敢有怨言，老老实实的飞到前面去了。

意料之?中的，房间里没有人，凤淮看了一眼空旷的房间，略微不耐的啧了一声，拎过器灵赶往府内魔气最重的地方?。

原本他还以为不到时?间，那?魔修能再等一会儿，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心急。不过比起魔修的事情，凤淮现?在反而有些好奇，殷家家主是怎么想的。

一边是亲生儿子，另一边是喜怒无常的魔修，就算是想要图谋什么，等他儿子成?长起来，他占着个父亲的身份又有什么捞不到。

许是凤淮运气好，他将将落到院舍内时?，房间里面的人恰好正在谈这件事情。

先是浑厚的中年男声刻意压低着声音，“那?小崽子，你有多少把握？”

紧跟着另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十成?。”

中年男声难掩欣喜，“如此，多谢大哥。”

苍老男声道:“你我兄弟一场，何故谈谢。”

凤淮又听了一会儿墙角，大致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道这还真是作?孽了。

原来这道人不是旁人，正是这殷家家主的同胞大哥，只?是因修炼了一门魔功才样貌大变，修为越高越是苍老，只?有突破元婴才能不受限制，而他受资质所限时?日无多，已?经?没了突破的可能。

而这殷家家主摒弃他儿子的原因也十分简单，那?小孩生来便不会哭，漆黑的眸子似是能窥视人心。看的他浑身发冷，深感?不详。恰巧他大哥想要一具年轻的年轻又资质上佳的躯体，两人便一拍即合，鬼鬼祟祟的谋划起来。

若是一般人想要夺舍那?小孩，凤淮不用出手那?小孩自带的命格便能将想夺舍的那?人反噬个七七八八。可那?道人还占了小孩肉身上的血缘关系，这夺舍的结果就有点不好说了。

凤淮心想这小孩运气还挺好，若非是赶上他一时?兴起想过来看看，岂不是还真的让这魔修得手了？他现?在虽然修为受限，可不过一个行将就木的金丹魔修，对付起来自然是轻松至极的。

甚至不用凤淮出手，器灵就能解决。

反正本来就是器灵一定要他把人带回去的，是以凤淮非常心安理得的让器灵代劳了，只?在最后魔修差点逃脱的时?候略略出了手，捏碎了那?魔修的金丹。

“你过来搭把手啊。”器灵在房间里叫他，“他昏过去了，我背不动他。”

凤淮懒懒散散的倚在门框上，长眉微挑，似笑非笑，“我又没说要把他带回去，只?是来看看。”

器灵傻眼，“那?……那?他怎么办啊。”

凤淮本想说这么大个殷府还能有人不来管他们少爷，结果等他等了一会儿便发现?，还真的没人来管。

初时?打起来的时?候并没有设阵法，是以外间的仆从?早就发现?了此事，偌大的府内遍地哭嚎吵吵嚷嚷，但就是没人敢靠近这座小院一步。

无法，凤淮只?能不情不愿的拎着人的后领把人拎回去了。

器灵看着他这副老鹰拎小鸡的模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到底还是闭了嘴。毕竟凤淮明显心情不好，它若是再挑三拣四的，还真怕凤淮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回到住处，凤淮便直接把人扒了外衣检查了一遍，好在虽然昏迷，但身上却是没有受什么伤的。

“你先看着他。”凤淮把人团巴团巴塞进?被子里，吩咐器灵道:“我去下面待一会儿。”

此番下山，凤淮虽然没怎么动手，却还是用了一部分灵力。体内灵力和魔气分庭抗争的平衡被打破，现?在正在他体内叫嚣。

而早前凤淮便手动在底下的山脉里开辟了一处深潭，扔了不少天材地宝进?去，灵力浓郁程度堪堪够用。

只?是有点冷。

等到凤淮待够了时?间出来，天色已?经?蒙蒙亮，山道间氤氲着薄薄的雾气，更添几?分朦胧。

回到山顶的时?候，凤淮隔着道门都能听到器灵在里面的絮絮叨叨，把昨晚的惊险程度夸大了数倍，末了还道:“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的，你可一定要知恩图报啊。”

神他妈的以身相许……

凤淮抬脚欲踹，行至一半才猛然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房间，堪堪在距离房门前一寸时?收住，改用手去推。过程中，恰恰便听到了对方?的回声，“我知道。”

声音极轻，似乎还有点虚弱，凤淮推门的手停在门板上，眉间轻蹙，不是没受伤吗。

听着器灵又要开始絮叨，凤淮直接推开了门，负手进?去，不出意外的和那?一双平静至极的眸子对上。那?一瞬间，他忽然就领悟了殷家家主为何一定要把他这儿子送出去了。

一个正常的六岁孩童确实不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似乎能够直接看进?你的心底一样的。但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殷家主会不喜对方?，自己私下八成?也没做什么好事。

见?他进?来，器灵十分热情的给?两人互相介绍，就连平常很少称呼的主人都被它捡了起来，叫的煞有其?事。

“你去外面等着。”凤淮往室内走了两步，让开房门对器灵道。

器灵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依依不舍的飞出去了。过程中还不忘背对着那?小孩的方?向跟凤淮挤眉弄眼，虽然在它那?张兽脸上表现?的极为抽象，但亏于近些年的相处，凤淮却还是大概领悟了它的意思?。

我已?经?替你搞定了你快上吧不要辜负我的好心啊。

凤淮直接无视了它呼之?欲出的表情，在它飞出房间后便“啪”的一声把门关上，无情的阻绝了对方?的视线。

至此房间内便只?余一大一小二人，没有了器灵的叽叽喳喳，显得沉默了许多。

凤淮拉了凳子在床前坐下，抱臂将床上的小孩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了一遍，直看的对方?不安的动了动，才稍微收敛了一点，“殷离情？”

冷不丁被点名了的小孩愣了一瞬，连忙应答，“是。”

其?实对方?的名字凤淮早就知道，有此一问?也只?是随性而为。凤淮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微微抬了抬下巴，“伸手。”

殷离情倒也没问?他为什么，乖乖把右手伸了出来，还努力抬高了一些。

凤淮单手支着额头，漫不经?心的伸出另一只?手搭在对方?的手腕上，却发现?指尖下的触感?似乎不太对，凤淮忍不住抬眼，“你抖什么？”

这一看过去，才发现?对面的小孩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一大片，半晌才声如蚊蝇的说了一句，“我……我饿了。”

凤淮:“……”

一问?之?下才知道对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打发了器灵去弄点吃的回来，凤淮才又重新坐回来，这次也懒得问?了，直接握着对方?的手腕探了探经?脉。

“你资质很好，大街上随便一本不入流的功法都足够你不满千年就能飞升。若能进?入名门正派则更加前途无量。以你的资质，即便是名门大派也是抢着要的。”

“你也可以跟着我。”凤淮松开殷离情的手腕，“不过话我也提前跟你说清楚，我需要你的血，不是一次两次的，是长时?间的。”

殷离情不自觉的跟着重复，“血？”

“对。”凤淮应了一声，直接伸出一指点上他的前额，“你无需急着作?答，你现?在未入道，看不清楚我身上的东西。我暂且帮你一把，你看完之?后，再回答我你的选择。”

或许是因着刚从?寒潭出来没多久，凤淮指尖还带着些许细微的寒意，落在对方?额间时?，凤淮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身体颤了一颤。

凤淮只?略碰了碰便收了回来，但即便只?是这一瞬，也足够对方?看清楚他身上汹涌肆虐的魔息了。

“你可以选择下山。”凤淮将目光从?对方?苍白的面容上收回，“救你之?事不过顺手为之?，无需有负担。”

“我跟着你。”

凤淮转眼看回去，便见?对方?虽然面上有些不安，但勉强还算是镇定。

“你救了我，我就应该报答。”随着话出来，殷离情尚稚嫩的面上的不安也去了大半，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凤淮，里面藏了些许期待与希冀，“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