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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采忙上前扶住她,轻声劝道:“殿下初次骑马,还是用个人墩子吧。”院中登时一静,侍候在一旁的几个宫女互相对望了一眼,皆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这人墩子,向来都是由地位最卑贱的奴才来做,毕竟男人身子骨壮实,禁得住踩。她们这柔柔弱弱的小身板,若是没撑稳,摔了殿下,谁能吃罪的起?

因此温采这话一出,竟是没人应声。

宋栖迟刚想说她不用人墩子,站在最边上的嫣香忽然转过了头,看向站在偏房里的裴溪故,小声提醒道:“你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殿下当人墩子?”

裴溪故怔愣了一瞬,慢慢地垂下了眸子,从偏房石阶上走到了宋栖迟的马旁边。

手指蜷进掌心,渗出几道狰狞的红痕,痛楚让他此刻格外清醒。

他是身份卑贱的奴,给主人做人墩子是他应尽的本分。

为了活命,他别无选择。

裴溪故缓缓在冰冷的石地上跪了下来,手肘撑地,尽力放平了背脊。

“殿下上来吧。”

他的眼前是覆着薄薄尘土的石地,有蝼蚁自他指边爬过。

他心中忽而涌起无限的酸楚与屈辱。

如今的他,便如一只蝼蚁,低贱到尘埃里,人人都可践踏。

宋栖迟看着跪趴在地上的少年,心头蓦地一软,忙道:“你起来吧,我用不着人墩子。”

“殿下还是莫要逞强了。”

温采望了一眼马背,搀着她的手劝道:“踩着人墩子上马总归要稳妥些,殿下上去吧。”

少年维持着屈辱的跪姿,将脸埋的极低,似乎不愿让人瞧见他此刻的神情。

宋栖迟亦不愿让他一直在这么多人面前这般跪着,只好放弃了僵持,一手扶着马背,一手攥紧了缰绳,轻声道:“那我上来了。”

少女抬起脚的一瞬,裴溪故闭上了眼。

她水红色的裙裾拂过他的额头,桂花香气散在他的鼻尖,清甜而醉人。

他能感觉到宋栖迟在努力减少停留在他背上的时间,足尖轻轻一点,只一瞬便离开了他的背。

少女的身子轻若无骨,但裴溪故还是没忍住,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

宋栖迟已经坐上了马背,听见他痛楚地轻哼,又担忧地望了过来。

她握着缰绳的掌心满是汗珠,已经这般小心了,竟还是踩痛了他吗?

“奴没事。”裴溪故抿紧了唇,凤眸中透着极力隐忍的猩红。

“快起来吧。”宋栖迟实在不忍看见他这般神情,忙吩咐他起身。

裴溪故起身侍立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垂首站着。

宋栖迟握紧缰绳,缓缓策动身下的马,明明看着前方,却不知怎的总是能瞥见少年低垂下去的乖顺眉眼。

她早已没了骑马的兴致,只匆匆骑了几圈便停了下来,扶着温采的手下了马。

宋宥见她下马,笑着问她:“如何,可还喜欢?”

宋栖迟不忍拂了兄长的好意,强挤出几分笑意,点了下头道:“喜欢,多谢哥哥。”

宋宥看她喜欢,也跟着开心起来,道:“你喜欢就好,待我得空,再替你寻一位骑射师傅,到你宫里来教你。”

他站在院中,与宋栖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临走时还留下话来,说过几日再来看她。

宋栖迟骑了几圈的马,脸上也出了些汗,温采便扶着她进了寝殿,又端来了温水拿帕子替她擦脸。

她心神不宁地坐着,少年极尽隐忍的一声闷哼似乎还在她耳边回荡。

她终是放心不下,开口吩咐道:“你去把裴溪故叫来。”

温采应了声是,便去后院的偏房里把裴溪故领了过来,而后识趣地退出了殿外。

裴溪故在她脚边跪下,低头见礼:“奴拜见殿下。”

少年的背脊笔直而宽阔,上面似还残留着她足下踩过的印痕。

宋栖迟攥着手中绢帕,心中满是自责,柔声问他:“方才见你哼了一声,我……可是踩痛你了?”

裴溪故怔了一瞬,他根本没想到,宋栖迟叫他进来,竟是为了问他疼不疼。

他不过是卑微至极的一只蝼蚁。

这世上,竟还有人在意蝼蚁的感受吗?

裴溪故静默了片刻,而后低声开口:“殿下没有踩痛奴。是奴背上的旧伤发作,与殿下无关。”

听得他背上有旧伤,宋栖迟眼底泛起丝丝心疼,她咬唇盯着少年的脊背,半晌后终于开了口。

“把衣裳脱了,我看看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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