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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斑破天荒地露出一个苦笑,道:“厉兄这等英雄人物,实在让庞某见猎心喜。不过庞某亦很了解厉兄的心情,倘若恃强硬逼你动手,反而是我有欠风度。”厉若海的确和他有着惺惺相惜的资格。他命令徒弟调回追兵,给慕典云疗伤的时间,直到对方伤势痊愈后,方现身相见。厉若海也一样,即使还不清楚庞斑伤势多重,伤情如何,也绝对不愿趁此机会动手。
倘若庞斑不要脸面,攻击失去意识的慕典云、远不是他对手的风行烈,甚至厉若海本人。厉若海当然也不会束手待毙,或是坐视那两人被他杀死。
只不过,他对厉若海像对浪翻云一样,一直怀有敬重之心。若真这么做,他当即会从天下间人人恐惧的魔师,沦为街头下三滥的无赖。
厉若海手中红枪忽然挺起,向慕典云所在的方向一指,冷声道:“好!庞兄既然这么说,我就把这位慕兄和我这孽徒一并带走了。”
风行烈感受到的那股庞大压力瞬时撤去,同时听到庞斑以轻松的口气道:“厉兄请便。令徒风小兄也非庸俗之人,良师收得佳徒,可喜可贺。”
他这句话尚未说完,风行烈早已心急地抢上,一跃下地,去查看慕典云的情况。
一看之下,他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寒意。虽说他不通医术,但死人和活人的区别总不难看出。此时慕典云脉象已绝,呼吸全断,怎么看怎么是一副死人的模样,但与此同时,风行烈生出强烈的直觉,直觉他还活着。
现实和直觉的强烈冲突,让他一时无所适从,不由茫然望向厉若海。
厉若海的目光终于从庞斑身上收回,淡淡道:“走吧。不必担心,他还活着。”
庞斑亦不多话,微笑道:“希望不久之后,庞某能够一睹丈二红枪的真正风采。”
厉若海不答,将红枪一分为二,放回背上枪囊之内,拨转马头,向来路行去。风行烈已经抱着慕典云上马,望了一眼师父,又望了一眼庞斑,忽然问道:“冰云呢?”
庞斑微笑道:“冰云很好。”
他的语气中,已完全没有把风行烈逼落长江时的嫉妒和疯狂,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风行烈原本就深恨他利用靳冰云,发觉慕典云生死不知后,恨意更深。然而听了庞斑这平平淡淡的四个字,刹那间,他竟感到怅然若失。
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庞斑已处在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境界里。他的爱与恨,对庞斑来说,实在无足轻重。
这种感觉令他如此无力,几乎想要问一问庞斑,是否离“天道”越近,就会变得越来越像没有感情的怪物,而非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但他还是忍住了,一言不发地跟在厉若海身后,离开了这个曾让他无比痛苦的魔头。
月色皎洁,庞斑雄伟的身影伫立在月光之中,仿佛一座亘古以来就站在那里的魔神像。良久,他方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饱含趣味的笑容。
他见到黑白双仆的信的时候,便知道慕典云医术必定极佳,后来亲自探看花解语等人的伤势,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可他仍然没有想到,慕典云竟能做到这一步,将花间真气中的生机当做种子,将他本人魔门内功的死气当做土壤,成功将真气附着在他心田之中。
他灭掉“死”,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情,但又要如何灭掉“生”?
千里之堤,亦可溃于蚁穴。这种巧妙无比的手法,已经激发了庞斑对武道的兴趣,他的确很想看看,万花谷武学是否有成为他“蚁穴”的可能。
忽然之间,他感觉到远方又有一匹神骏的骏马疾驰而来,不禁微微一愣。这马论脚力,并不如厉若海座下的“蹄踏燕”,能令他一愣的,是马上坐着的人。
离此地五里的时候,“小魔师”方夜羽从马上一跃而下,展开轻功身法,如箭离弦,直奔庞斑所在而来。庞斑不仅传他武功,还传他修炼心性的诀窍,兼之他本人是成吉思汗后裔,自有皇族气度,很少出现这样焦急到不顾一切的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庞斑心中涌出奇怪的预感。
方夜羽来得十分急迫,没带任何随从,奔至近前,带着匆忙的表情道:“师尊,夜羽刚刚收到消息,冰云小姐被人劫走了……”
靳冰云名义上是他师妹,又与庞斑有着暧昧关系,是以为免尴尬,他一直使用“冰云小姐”这个称呼。庞斑用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目光,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道:“是谁?”
方夜羽犹豫了一下,答道:“赤尊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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