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回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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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命冬青往维桑院传话，要见林乐曦，林乐曦来的也快。三希堂的正屋永远都是有一股子甜腻的味道，远远的便能闻到。林乐曦问过，黛玉说那是京都来的香料，大抵是荣国府差人送来的，贾敏觉着闻见这香，便如同在京都一般，一直用着，春夏秋冬、四季流转无有一日是不用的。

因着要入夏了，贾敏苦夏，屋子里早早放了冰盆，林乐曦一进去便察觉到了凉意，竟有些打颤。玄色镶领茜素红底子玄色玫瑰印花对襟褙子，松花色百蝶穿花的八幅湘裙。看着上首穿的有些过于端庄的贾敏，林乐曦嘴角微微牵动，这到底是生了孩子的母亲的还是到了年纪的容貌却不曾有变化的中年妇女。

“给太太请安。”

贾敏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案几上的账簿，这是她自己的嫁妆铺子送上来的流水账，听见林乐曦声音，皱着眉头道：“这几年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若再这么着，我怕是要关门大吉了。乐曦，你那边如何？”

“还是一如既往，不增亦不减，只是那几家叫京都来人占了去的首饰银楼生意不大好。”林乐曦自己寻了个座位坐下，笑道。

贾敏无奈将账本合起交给染春：“还有几家生意倒是好，只是那边数量一向有限，不好拿呀~偏偏还找不着背后的东家。”

林乐曦微微一笑，当然找不着东家。她在之前便做过打算了，为了避免叫京都的人物提早盯上，自己隐在了后面。她找了由头让林乐旭出面，自己带了帷帽挂着面幕坐在屏风后面看着林乐旭套话。

“我看了几位送上来的账簿，有好有坏，一时也难断定。只是京都的人一插手之后江南的生意便难做了。我知道几位的焦急，不然我也不会将各位寻来会面。”林乐旭之前与他阿姐对过话，知道该如何说话，当下便斟酌着开口，“几位不妨说说各自都遇见了怎样的麻烦，咱们也好有个明白，等有了主意，一切自然好办不是。”

里面规模最大的首饰银楼的大掌柜显然知道坐在上面说话的是自己的东家之一，伸手抹了把汗，颇有些惭愧道：“小的知道这段日子亏损不少，叫东家赔了。只是这也不是咱们的过错呀，京都那些人实在忒没道义，一上来便不给咱们这些老人家留后路，如今江南不少有名望的铺子银楼都叫抢占了去，若不是东家罩着只怕咱们也是一般，可咱们也是没法子呀！还望东家再给些日子，小的们一定想出个万全的法子来，叫东家放心。”

林乐旭笑着摆摆手：“我可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也知晓你们的不易。如今让你们来也是为这事儿。你们都不必着急，我既然在这里坐着自然是不会让你们头疼的回去的。先说说罢，铺子里的情况。诶！在我这儿可别给我打马虎眼儿，你们递上来的账簿我都是有认真瞧的，若是错了，即刻便有对证。”

闻言那几家如今也是歇了那些个心思，若是在这节骨眼上惹恼了东家，怕是后头便立时能收了你的大掌柜，让你关门大吉。这些富贵人家从来不差钱，自然也不在乎那一个两个的铺子损害，及时止损么，人家也是知道的。因此倒都是老实的。

林乐旭看着立在屏风旁边的簿姑姑微微点头，便知道他阿姐有了法子了：“你们远道而来怕也是累了，我在旁边的屋子里给你们备了上好的席面，几位先用膳，等会子过来自有解决燃眉之急的法子。”

那些个看着这个毛头小子笑着说话，心里惊疑不定，难道这个小子真有破解之法？！抱着这样的怀疑，几人结伴去用膳了。

看着人走了，林乐旭才卸了脸上那一副轻松淡定的模样，立时转进了屏风后头，看着穿了一身苏绣月华薄衫，晚烟霞紫绫子如意祥云纹长裙的林乐曦，道：“阿姐，如何？可有眉目，我如今可是被你架在火上烤了！要是今儿拿不出个像样的法子出来，我看那些个人能当场撂挑子不干！”

林乐曦看着自己弟弟为难的模样，笑道：“你这是不信你阿姐的能为了？我既说有法子那便定然有法子能解眼前这困局。”

“阿姐，我亲自去瞧过了，确实不好。京都的那群人压根就没想着要给咱们留余地！下手黑，做事绝，这是要把人往悬崖边赶！”林乐旭愤愤不平道。

林乐曦笑笑说道：“固也怎的这般沉不住气，凡事得稳住自己才能从全局往细小了看啊。此时不过一时之困，并非一世之困，你不看开些，还能如何挽回败局？你说阿姐说的可是？”

林乐旭跟着自家阿姐的想法细细往下捋，想了一回，好像确实如此：“阿姐的话，有理！可如今这困局该如何解才是正道啊。”

“喏，看看。”林乐曦甩了一大堆资料给他。林乐旭一脸疑惑：“阿姐你给我瞧这些作甚？”

林乐曦给了他一个毛栗子吃：“你个小子莫不是成了呆子？半点不知变通了？”

林乐旭翻着手里那厚厚一沓的纸，皱着的眉头半晌才解开，恍然大悟道：“阿姐的意思是，另寻他路？！”

“可以啊，能瞧出来，正是如此。”林乐曦从碟子里拿了个枇杷出来，细细剥皮，“江南如今被京都抢占的也不过就剩这几家了。我前些日子接到信，看着京都是要从我手里拿这几家的契纸了，只是给我的报价却很低，我不愿。昨日又收到了一封，用语极尽威胁，说是如果我不肯，便要我家破人亡。”

林乐旭眼睛一瞪，厉声道：“他们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地盘吗？！竟敢如此嚣张！简直是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狂傲自大！”

林乐曦看着他张的大的嘴巴，笑着将手里刚剥好的枇杷送到他嘴里，勉强堵上他的嘴，笑道：“所以啊，我已然写信去京都了。你猜猜，会如何？”

“京都？！阿姐，你去找立哲兄了？你终于肯找他？！”林乐旭惊奇道。

林乐曦笑着摇头：“瞧你那点出息，不过就是一封信罢了，为这个我可是又要欠他人情了。再这么下去，我可是要还不清了，以后得要你帮着一块还了。”

“那敢情好，我能帮着阿姐一起。”林乐旭将口中的籽吐出来，傻乎乎的笑道。

看着林乐旭这副模样，林乐曦真是无奈了：“傻小子，哪有这般简单了。我给他写信也让父亲用密折的法子给了天家。”

这回林乐旭的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大了：“阿姐，你，你找父亲去说服天家！”

“准确来说，是我说服天家，让父亲拣了便宜，功劳算他头上了。”林乐曦有些惋惜道。

“什么！算他头上！不是，阿姐，你自己辛辛苦苦做这些，凭甚功劳都算到他头上去？！就凭密折是他写的？！”林乐旭跳起来。

林乐曦像是看着戏班子唱戏一般跌宕起伏的林乐旭，无声笑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取舍得当，那才是本事呢。这时候可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了，我可不想祖母的基业在我手里被断送了。我查过了，能如此强硬将江南首饰银楼买断的非富即贵。京都不就那么些人么，稍稍想想便能猜到，无外乎那几个罢了。能与权势相抗衡的自然只有权势，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不就是天家了，而且，这笔买卖，哪边都不亏。”

正如林乐曦所言，这笔买买的确不亏。天昊帝看着龙案上林如海递上来的折子，无声的笑脸。戴权看着露出笑颜的天家，小心翼翼问道：“天家这是，有喜事？”

“喜事？嗯，算喜事，还是件天大的喜事！”天昊帝忍俊不禁，“师姐的女儿还真是会做事啊。”

戴权听见了，看了眼上面的折子，皱眉道：“可这不是林大人的折子吗？怎见的是林家千金？”

天昊帝以你果然不知道的神情看了眼戴权，然后解释道：“林家在江南那边的产业几乎全是林海母亲的，朕知道的，便是这位老夫人信任林乐曦比信任林如海还要多些。这些产业一个不落下的全留给了林乐曦。如今过来与朕商量开铺子一事，就是她这个小丫头片子的主意。”

“啊？！”戴权惊讶道，“开铺子？！天家你要开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