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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说,我对弹夏如何?推心置腹,信重安心。她呢?!她居然敢吃里扒外!跑去找老爷,打着我的幌子!我已不得已将写冬开了脸,提拔成了通房。她,她居然!”贾敏指着被架出去的弹夏,气不打一处来。
染春、弹夏、绘秋、写冬,是贾敏身边的一等女使。预备着嫁出去帮衬着自己的。之前写冬成通房,是林如海自己看中的人,在贾敏问起的时候提了一嘴,便被提了出来。如今弹夏又出了事故。身边的一等女使一下子去了两个,于贾敏而言,等同于被砍去了臂膀。
郑妈妈无奈叹气:“原本瞧着这几个都是好的,谁知道竟也藏了这样的腌臜心思。如今我还是给太太先找找,将这一等的缺补上了再说。既然老爷不曾收用,想来自是无意。写冬如今可在后头的兰苑里住着,再放一个进去,太太的脸面可要往何处放?!如今这样也好,叫太太提前看清了,总好过将来吃了闷亏。”
贾敏想想也是,气渐渐平了下来:“我真是被气糊涂了。居然被这个贱丫头牵着鼻子走!妈妈这些日子可忙?”
郑妈妈微笑着摇头:“没有林忠那两口子忙。就是院子里的这点子鸡零狗碎,再好生照看小姐罢了。太太想要我作甚?”
“我库里有几匹桃红罗纱,妈妈带着人去寻出来,给写冬送去。让她好生裁剪了,做几身衣裳出来,到时我送身边另两个女使出嫁用。要她做的喜庆些。”贾敏如今心神被府里的事情牵绊着,暂时腾不出手来教训这几个蹬鼻子上脸,企图登堂入室的丫头们。先把手头的事儿完结了,再来算账。
郑妈妈心里明白:“知道了。小姐那边该如何?这几日总有下人来哭闹,小姐被惊醒了几回。如今瞧着精神都有些不大好了。”说着流露出担忧的神情来。
贾敏叹息:“我也是没法子了。老夫人那边是最清净的了。白日里带小姐过去罢,就说是我庶务繁忙,让小姐过去作陪,算是小辈们的孝心了。”
郑妈妈想了一回,也只剩那么一个法子了。别的人,如今也不敢深信。就怕一个不小心着了道了。也就百顺堂那边,有林姚氏信的过的人,还有林乐曦镇着,再如何都不会出了差错。
“是,我会嘱咐好那些丫头子的。”
贾敏疲倦的摆摆手:“看好小姐,守好柴房,别再闹出事儿来就是了。”
正说着,染春便进来回话:“那些被当场抓着的,按着太太的吩咐,叫人牙子带去了。银子都记了册,先入库。还有些人见着风向不对,自请离开。我记得太太的意思,都查过了没有问题才敢放的人。有些东西也是没叫他们带走,现如今都放在小库房里,着人看着呢。俱是咱们自己信的过的人,绝出不了问题。”
闻言,贾敏嘲讽一笑:“如今我身边可信的到底还有几人。”
染春不明就里,弹夏出事儿的时候,她和绘秋都有事情绊住了手脚,不在。故不知道。疑惑地看向郑妈妈。
郑妈妈看向贾敏,见她点头,便道:“弹夏私自去了外院,如今正在柴房呢。你自己也注意点儿,不可再出事儿了。再这般下去,太太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出事,可就叫人看笑话了。”
染春吃了一惊,她不知道弹夏何时生出来的心思,居然敢惦记府里姨娘的位置。没瞧见写冬的下场不成?!
郑妈妈见了,便知道她的想法了,笑道:“你什么性子难道太太还不了解?告诉没,无非是想让你长个心眼儿罢了。好好当差罢。”
“诺。”染春不敢马虎,连忙低头答应。
锦瑟急急进来:“太太,那边又哭了。”
锦瑟说的那边是林如海父亲留下来的人其中的一个,白泽家的。年纪跟林姚氏差不多,是积年的老人了。在林家许多年了,从前也是得力的管事媳妇子,可是后来年纪大了,做不动活儿了,才将位子腾挪给后面的人。
贾敏查处的时候,她家也在其中,所犯的事儿不小。原意是要发卖的,可那白泽家的仗着自己侍奉过林家老太爷,有几分体面,动不动便在贾敏跟前哭闹。
“我要去祠堂里哭太爷去!便是老爷在,也没有这样的处理法子的!哪有犯了错不给改过机会一意发落的!便是天家面前也要给人分辨的机会!活了大半辈子了,居然叫几个毛头小子丫鬟的给欺负成这样!太爷啊!您睁开眼看看啊,这便是林家的当家太太啊,居然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人定罪发落……”
嘴巴里念念有词,翻来覆去也不过就这么几句。可贾敏听了两三日了,心里早腻烦了。
啪!贾敏气急,一巴掌打在了案几上。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林忠家的呢!她人去哪儿了!难不成这等事情还要我亲自出面收拾不成?!”贾敏心里烦躁,话说的便重。
“太太消消气,消消气。”
“消气?!消什么气!去,告诉她,若是觉着不公,去百顺堂。见老夫人。只要老夫人愿意为她说话,我便放了她一家子!”贾敏今日算是烦透了,再没心思愿意与她们周旋。
“呦!这是怎么了,好生热闹啊。”林乐曦扶着茱萸的手缓步走来,看着院子外面围了一圈人,皱着眉头,偏偏脸上带笑的道。
跟在身后的菖蒲便厉声斥道:“手里的活计都做完了不成!围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回去!”
见着大小姐林乐曦,下面人当即做鸟飞散,呼啦啦都回去了,可那不安分的眼神却是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
关雎看了眼还坐在地上撒泼状的老妇人,上前道:“这是白泽家的,老太爷身边的人。太太查出了不妥当要处置,她便隔三差五过来闹一回。张口闭口了老太爷,太太为此烦心了一段日子。”
闻言,林乐曦的眉毛皱的愈发明显:“就这样的人,太太竟还没处置了?!”
关雎垂头,退后几步。回话的便成了近身的茱萸:“老爷说,毕竟是老太爷留下来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得留几分颜面。她便拿了鸡毛当令箭,愈发有恃无恐了。”
林乐曦听见了顿觉不妥,上前几步,打量着地上的老妇人。打扮的十分浮夸,穿着绫罗绸缎,头上带着金簪,身上一股脂粉味,可是再浓的胭脂,也挡不住岁月的侵蚀,生的一脸刻薄相。
“白泽家的。”
听见人叫她,抬起头来,看清面目,一时顿住了。
一头青丝绾成双挂髻,带着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赤金红宝石蝴蝶花替,白玉葫芦状耳坠子微微晃动。
淡泊而自然,一双沉静的眸子,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那双沉静的眸子里面似是溪水在潺潺而流,清灵而淡薄,让人移不开眼睛。
春山浅黛,秋波婉转。江南的温婉娴静,北方的端庄大方,明明只有七、八岁的年纪,和着那一身的气质,叫人不敢小觑。
“大,大小姐。”白泽家的有些结巴。
林乐曦只点点头,并不欲说话。那代为开口的便是跟在身边的茱萸:“白泽家的先回罢。在这里闹腾,最后也不定落着什么好。”
“不是奴的孩子做的事情,太太强自要发落,难不成还不许奴叫屈?!”
林乐曦定定地看着她,顿了半晌,淡漠道:“是与非,真与假,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你若是觉着委屈,自去祠堂哭太爷去。可犯了事儿的人,该如何处置照旧如何如何处置,不会有半点改变。你再等再闹,也不见得有一分改变。”
“大小姐,奴好歹也是……”
林乐曦抬手,示意她噤声。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比刚才还要冷的语气:“老黄历在我这里无用。若是太爷能因你的几句哭诉而活过来为你叫屈,那你再来寻我说话。如今既是回不来,那你现下的所作所为便是一场笑话。可笑的很!”
白泽家的看着她,眼睛里渐渐浮出一个身影来。愣愣的,没有开口。
林乐曦越过她往前走:“找个人,将她搀回去。”轻飘飘一句话,就将人带走了。
外头看热闹的人,比方才还要谨慎几分。生怕余波波及自身。
贾敏见她过来,勉强笑道:“我这里的人办事不利,倒叫你看笑话了。”
“老仆人留到如今的,也没几家。不是十分有眼色的,便是失了分寸。左右都这样,太太不必为此烦恼。”林乐曦微笑着劝了一句。
贾敏点点头:“老夫人可好些了?”
“喝了药,用了粥。如今正看着谷雨打络子呢。精神头比之前是要好上许多。”林乐曦脸上虽是笑的,可眼底的忧虑也是肉眼可见的。
贾敏如今倒是有些悲伤来:“老夫人是有福的。上苍有好生之德,定能平安无忧。”
知道这是安慰之语,林乐曦也不在多纠缠:“太□□心院里的事儿,祖母那里自有我看着呢。”
“你今日来,可是有事?”贾敏绞着帕子,问道。
林乐曦点点头,伸手一挥,示意蒹葭上前:“这是我梳理出来的花名册。之前太太着锦瑟过来说了母亲留下来的人事,我觉着的确该是要好生梳理一番的。只是因着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了几日,今日才得空送来。还望太太勿怪。”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恭敬之色的女使,贾敏陡然想起被架去柴房的弹夏,心里有些膈应。
染春见贾敏没有动作,快步上前接过花名册,打开来放到贾敏面前,供她细看。
“你倒是仔细,这法子甚好。”贾敏原先只是觉着不过就是小孩子的把戏。可越往后看越觉得清晰明目。
那花名册上,将每个下人做的差事,内院外院,名姓年纪乃至于姻亲关系,都一一登记造册。虽一时是麻烦了些,可越到后头,碰上提拔什么的,却是有理有据,一目了然。不禁暗自点头。“不过就是闲暇时弄的小把戏罢了,太太见笑了。”林乐曦面上淡淡的,也看不出自矜骄傲的神色来。反而是平平淡淡的,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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