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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只剩下叶凤泠和一直垂着头没有说话的陆羽筠。
薄阳高照,晨风薰暖,着锦袍带金冠的陆羽筠,端坐在窗前。风透窗纸,轻拂他淡雅乌丝,细密光辉里,他缓缓抬头,轻轻笑了下:“柳姑娘,昨日多谢解袄相顾之意。”
语气疏离,再不复昨日的轻松随意。
叶凤泠自然听出了陆羽筠的疏远,她敛起衣袖,指尖微缩,垂下头。
别人听到苏牧野今早的行径,多是八卦,而陆羽筠却是心痛如绞,他早已看淡生死,更是看清人心浮沉。多少年,他的生命如稍纵即逝的青涩幽昙一般,在不见阳光的黑暗里独自成长、默默葳蕤,只等那一场最绚丽难忘的绽放。昨日,便是那一场绽放的到来,他第一次遇到一个令他心动心倾心折的女子。可为什么,这份好感还来不及发酵出斑斓芬芳,就不得不枯萎衰败。天上地下、变化无常,怎能不让他心痛。
叶凤泠自然也感受得到陆羽筠的难过,她似乎总能瞬间感知到陆羽筠心中所感,如同具有天生熟悉、血脉相连的默契,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陆羽筠有着常人无法明喻的偏执好感。
正因如此,她更加不想错过结交这个好友。
心里滚过好几遍,沉稳心神极久,叶凤泠才平稳开口:“仓促之举,陆公子不介意我唐突才好。”
之后,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
两人似乎都在想要如何粉饰如常地继续这场谈话,也都尝试,结果不尽如人意。
叶凤泠一会儿望窗外车水马龙,一会儿看客栈沸沸扬扬。
她的目光最终落于陆羽筠的眼睛,无奈苦笑:“陆公子一定听过这样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许多事,我并不能为自己做主。”
陆羽筠听出她言外之意,心中叹息。他面色氲氲,看不清神情,只微微侧过脸,望着窗外明亮亮的阳光:“若你想,其实我……哎……”
话说一半便顿住,他想到凭苏牧野的滔天权势,纵然他想争,也无济于事,那是以卵击石。
叶凤泠听了,脸上绽放笑容,她摇头:“这些都是暂时的,我相信凭我自己,可以解决。”
陆羽筠见她面色初霁,心情也跟着阴转晴。
“那你和苏世子?”陆羽筠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在心里折磨他一夜的话。
叶凤泠眸光闪动,她看了下窗外苍穹下的邙山,天高云淡、风清山远,丝丝流畅的云彩,零落散成带着边纹的青烟。
乌发如坠、明丽多娇,她回过头,坚定道:“蒲柳之姿,怎么配得上苏世子呢,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就像那秋日黄花,时间一长,什么颜色都没有了。”
陆羽筠对叶凤泠第一次如此直白的不瞒心事,十分震惊,坦诚的她,竟然别样风采。陆羽筠转念想起了两人相识后的种种细节,语出笃定:“实不相瞒,我对叶姑娘有相见恨晚之感,总觉得似乎早已相识,而今只是重逢。”
叶凤泠愣住,眉目之间洋溢起惊喜。她从京都的牢笼里出来,时时反思自己,是否真的要去过那种瞻前顾后、虎尾春冰的宅院生活。现在她又想,人生得意须尽欢,何必纠结这些,或早或晚,命运的安排总会如期而至,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经过这番剖心之语,两人默契重回,陆羽筠顺势提出邀请他们几人去凌虚山庄玩,也就是在品香大会前提前入住凌虚山庄。
叶凤泠心里乐开了花,什么是绝佳好友,就是这种能带自己走“后门”的人啊。
几人这才知道,陆羽筠同蒋府、向府皆联络有亲,他要叫蒋若若的父亲一句表舅,叫向府夫人,也就是向天歌的母亲一句表姨。
因品香大会在即,凌虚山庄正在争分夺秒地布置,可里面也有一些地方是不会对参加品香大会的众人开放的,其中就有陆羽筠要带他们去玩的玉景潭。
凌虚山庄,被称作洛阳八大景之外的第九景,地处洛水和邙山交汇之处,因“月落寒雾起、山泽一苍然”得名“凌虚”。虽然名字是山庄,实际上实打实是一座小山,它的后门就开在了洛阳锦屏山半山腰,颇有些一夫当关的感觉。
向家香基百年,自开国从京都搬到洛阳城后,就从前朝一个富豪手里买下了凌虚山庄,经过几十年不断修葺和加盖,已把凌虚山庄打造成类似一个山间堡垒的存在。
世人皆听过凌虚山庄美景如画、如梦如幻,尤其寒夜凝霜氤氲水漫、明月笼烟漠漠香来的旖旎多情景色。玉景潭水,常年温热,传说远古轩辕黄帝在此沐浴之后,头发变黑、返老还童。
能不能返老还童,叶凤泠不清楚,但能泡温泉,可是让白灵一蹦三丈高。
白灵听说陆羽筠要带他们提前去凌虚山庄,忙不迭拉着叶凤泠去收拾东西。
不提他们一行人紧锣密鼓地在了了心里收拾行装,准备赴凌虚山庄,芷园里亦是热气腾腾。
矮胖管家领着芷园家丁们,爬上爬下地收拾。月麟奇怪问洗砚,这是要准备什么庆典么?
洗砚牙酸。他一脸高深莫测,头摇得像拨浪鼓。
来到洛阳后,苏牧野不提将月麟还给叶凤泠,却也不再让月麟近身伺候,导致月麟日日无所事事、游魂一般。但就算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直接去问苏牧野,什么时候放她去找自家小姐。
于是,游手好闲困于芷园的月麟便和饱食终日养伤于室的洗砚凑在了一处。月麟哪里是人精洗砚的对手,区区几日,就被洗砚套了个底儿掉,还被洗砚指使着干这干那,偏她还无知无觉,看的墨盏侧目。
“月麟,你在叶府也这样闲不住?”洗砚磕着瓜子,荡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月麟对着几口大箱子帮矮胖管家核算灯笼、蜡烛、金箔等物账目。
月麟头也不抬,只闷闷“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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