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8、第一百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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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那个点住他们穴道的黑衣道姑,已经走到他的身侧,伸手解开他的穴道,鲜于通暗暗叫苦不迭,全身冷汗淋漓,却也无可奈何,站起身来,向假贾珂走去。
鲜于通一来几天都没有活动,二来几天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三来体内毒素未消,提不起半点内力?,四来心中悲愤欲绝,恨不得自己从没学过武功,没拜入华山派,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影响下,此刻走起路来,难免腿脚僵硬,重心不稳,脚步蹒跚,宛如七八十岁的老头。
但他和那道人之间,只有四五步的距离,他走得再慢,总有走到的时候。
鲜于通走到那道人身前,立定脚步,额上冷汗直流,拱手说道:“阁下胸怀天下,思虑深远,在下佩服之至。既然阁下不嫌弃在下智谋浅短,武功低微,在下自然愿效犬马之劳,跟随阁下成就一番大业。只是歃血为盟这种事……”
那道人不让鲜于通说下去,“嘿嘿”一声冷笑,说道:“‘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主父偃这句话我一直很喜欢。鲜于掌门,今日诸位也?只有这两个选择,或是喝下这杯结盟酒,随我成就大业,共享荣华富贵,或是喝下那杯断头酒,生入蛇窟,成为数千条毒蛇的晚餐。你现下就做出选择吧。”
鲜于通从前贪图荣华富贵,见当时的华山派掌门枯梅师太不喜欢自己,便将宝押在了后来的华山派掌门秦非水的身上。
为了讨得秦非水欢心,鲜于通抛弃了?自己怀有身孕的发妻胡青羊,与秦非水的独生爱女成亲,以致胡青羊羞愤自尽,一尸两命。后来秦非水当上掌门,鲜于通为了得到掌门之位,暗算了?好几个同门师兄,秦非水察觉这几桩命案似乎和他有关,尚未调查此事,鲜于通便已听到风声,然后毒死了秦非水。
此刻见这道人说得斩钉截铁,鲜于通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心中立起毒念:“我若听从这道人的吩咐,向他砍上一刀,虽说一生都要受这道人驱使,总算性命无忧。我若不听从这道人的吩咐,那我即刻便会葬身蛇腹。
何况这里有这么多人,总有人会为了活命,向他砍这一刀,他一样会死,我岂不是白死了??嘿,就算他是我爹,我也?不愿为他赔上自己的性命,何况他和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为他去死?”
霎时之间神定气闲,走到那黑衣道姑身前,拿起那柄镶着宝石的匕首,宝光一闪,匕首已从假贾珂右肩透入。
假贾珂全身一颤,猛地从昏迷中惊醒,睁开眼睛,脸上露出痛苦和惊惧之色,似乎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张开了?嘴,下意识地发出惨叫,但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他看着鲜于通,渐渐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眼中神色古怪之极,谁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只见他瞪大了?双眼,眼中撑出了血丝来,显然他想要逃离这里。
但他眼睛睁得再大,他的身子还是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木头人,给人钉在了椅子上似的。
他显然也被人点住了?穴道。
鲜于通一站起来,黄蓉便转头去看贾珂,她想这个假的贾珂,要么是玉无缺,要么是贾珂的手下,贾珂想必是要救他。岂知贾珂竟似完全不在意那人的性命,兀自面露微笑,和王怜花无声说话?。
王怜花正侧头看着贾珂,留给黄蓉一个后脑勺,贾珂也正侧头看着王怜花,他大半张脸都被王怜花的脑袋挡住,黄蓉只能看见他的眼睛,突然笑得眯了起来,眯成一条弯弯的线,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却看不见他的嘴,自然不知他在跟王怜花说些什么。
黄蓉见贾珂和王怜花浑不在意,料想其中必定大有蹊跷,便放宽了?心,回头继续窥看厅中情景。待得鲜于通的匕首真的刺入假贾珂的肩头,黄蓉暗暗心惊,咬住嘴唇,侧头向王怜花和贾珂望去,就见他俩也凑在小孔之上,窥看厅中情景。
在黄蓉的视线之中,贾珂完全被王怜花挡住,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王怜花笑吟吟地瞧了过去,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嘲弄之意,竟比厅中那个戴着古怪面具的道人,更像一个心狠手辣的恶毒角色。
鲜于通这一刀竟然这般痛快地刺了出去,不止黄蓉,谁都出乎意料之外。纵然有人和黄蓉一样,早已料到他为了活命,会向贾珂刺这一刀,也?以为他会再三权衡利弊,然后向贾珂刺这一刀,哪里想到眨眼之间,他就刺了出去。旁观众人的哑穴被那黑衣道姑点住,无法?说话,一时厅上呼吸声又重又急,显然人人心情激动异常。
那道人抚掌笑道:“很好,很好!还不给鲜于掌门倒酒?”
鲜于掌门听到这话?,放开匕首,站到一边。
一个白衣道姑走了过来,拿起另一个白衣道姑捧着的白玉做的酒杯,在假贾珂面前站定,握住刀柄,将匕首拔了?出来,伤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那白衣道姑将玉杯抵在假贾珂的伤口上,接了小半杯鲜血,然后点住假贾珂的穴道,勉强止住了血。
她又回到那个白衣道姑身前,拿起白玉做的酒壶,斟了?大半杯白酒,与那小半杯鲜血混在一起,晃了?几下酒杯,然后递到鲜于通面前。
白酒本来是无色的,混上小半杯鲜血,就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这淡淡的红色,在白玉杯中格外明显。
鲜于通接过酒杯,一股夹着血腥气的酒气扑面而来,闻着几欲作呕。
那道人举起酒杯,微笑道:“请!”
鲜于通屏住呼吸,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笑道:“好酒!”
先前那白衣道姑接过他的酒杯,用手帕在杯口擦了一圈,放回托盘,又当先引路,请鲜于通回到座位坐下。
鲜于通也?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定会引得众人瞧自己不起,一路上目不斜视,只盯着自己的椅子看。幸而这一段路只有几步之远,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来到座位之前,正襟危坐,谁也?不看。
那道人放下了?手,酒杯连嘴唇都没碰,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连着点了二十余个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辈。
既然已有先例,这二十余人也不再惺惺作态,直接拿起匕首,在假贾珂身上刺了一刀,然后拿起血酒,与那道人喝了?一杯。
他们早饿得肚子干瘪,喝完酒后,回到座位,心想他们已与那道人结盟,那道人应该不会在饭菜中做手脚,他们再不吃饭,一点力气都没有,若是一会儿发生变故,只怕应付不来,便即拿起筷子吃饭。
那道人又点了三十余个犹豫不决的掌门人,这三十余人见鲜于通等人都选择向那道人投诚,心中的天平,本已偏向那道人。又见贾珂瘫在椅上,浑身是血,伤痕累累,显然活不过今天了,心中的天平便彻底偏向了?那道人。他们有一个是一个,纷纷拿起匕首,向假贾珂刺了一刀,然后饮尽了那白衣道姑递过来的血酒。
陆陆续续又有二三十人,格外知情识趣,不用那道人点名,就主动举手,示意自己要向那道人效忠。
过了?一会儿,再没人举手了?,那道人微笑道:“左掌门,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黑衣道姑走到左冷禅身侧,伸手解开他的穴道。
左冷禅一句话也?不说,径自走到黑衣道姑面前,拿起了?匕首。
那道人笑道:“左掌门倒是很识时务!”
左冷禅素来冷面冷口,这时也是面无表情,说道:“阁下的所作所为,虽然大出在下意料之外,但阁下刚刚那一番话,当真合了?在下的心意。在下身为嵩山派掌门,从拜入嵩山派那天算起,已在嵩山住了?四十年有余。
嵩山派后院更上二百步,便是古时皇帝封禅的封禅台。那地方地势宽阔,风景极好,但我嵩山派的人,很少在那里聚会,只因我等布衣草莽,去封禅台上聚会,流传出去,只怕会引来无数人非议,说我等太过僭越了?,朝廷说不定也?会来找我嵩山派的麻烦。
诸位若是嵩山派掌门,遇到这样的事,心中会不会憋屈,会不会愤愤不平?阁下刚刚说:‘这样的差别,我怎么能忍?这样的差别,诸位怎么能忍?’嘿嘿,这一句话,当真说到在下的心坎上了?!这样的差别,在下决不能忍!”说罢,右手向前疾送,匕首已刺入假贾珂的手臂。
按照左冷禅的性格,他本来会将匕首刺入假贾珂的心口的,但他知道那道人的心思,因此避开要害,避开假贾珂的要害,刺入他的手臂。
那道人拍手叫好,笑道:“左掌门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
那白衣道姑接了一小杯鲜血,兑上白酒,递给左冷禅。左冷禅一饮而尽,随手将酒杯递给白衣道姑,转身回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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