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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句话侃侃而言,只驳的灭绝师太哑口无言。

其实她何尝不知群豪心中的顾虑,只是她生性偏激刚烈,一生天不怕地不怕,从不肯服软认输,对方又是王怜花这样一个大仇人,她宁可率领峨嵋派众弟子轰轰烈烈地战一场,大伙儿一起死在这里,宁可贾珂秋后算账,找个由头,围剿了峨嵋派,也不愿向王怜花低头。

但鲜于通所?言不错,倘若王怜花只是仰仗贾珂之势,逼迫众人奉他为武林至尊,灭绝师太不肯向他妥协,也算有理有据,人人都得称赞她宁折不屈的风骨,但王怜花武功之高?,他们所有人都不是对手,他不做这武林至尊,还有谁配做这武林至尊?她坚持不肯低头,倒像是胡搅蛮缠了。

灭绝师太铁青着脸,将手一放,手中长剑斜斜贴在她的身侧,说道:“老尼姑技不如人,且奉你为武林至尊,来日再来较量。”

鲜于通见灭绝师太终于服软,轻轻吁了口气,侧头向王怜花瞧去,一直紧绷的脸放松下来,脸上笑容也轻快不少。他却不知他适才那一番话,其实惹得王怜花十分?不快。

王怜花初时听到鲜于通说倘若日后有人武功胜过自己,便在心里连着翻了三四个白眼,心想:“来和老子一争高?下??想得好美!就算有人武功胜过老子,他要和?老子抢这武林至尊之位,老子可不会跟他讲江湖道义?,到时老子打不过他,就叫上贾珂,无论他武功何等高?明,最后死的人也只会是他。哼哼,你们这些脓包角色,想做武林至尊,一百年以后再说吧!”

待得听到鲜于通说倘若灭绝师太神功大成,也可以来找自己一争高?下?,王怜花更是气得在心里连着翻了七八个白眼,恨不得立时挥出屠龙刀,将鲜于通的脑袋砍下?来,谁叫他长了一张最爱胡说八道的嘴,心想:“凭这老尼姑也配和?我一争高?下??哼,我用一根头发,就足以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王怜花正自气恼,这时见鲜于通眼光落在自己脸上,心知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终究以大局为重,当下?微微一笑,说道:“难怪武林中人都称鲜于掌门为‘神机子’,果然机智绝伦。”跟着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嘿,你自诩神机妙算,不知能否算出自己的死期来?”

鲜于通哪知王怜花此刻看他不顺眼犹胜灭绝,见王怜花微笑着称赞自己,只道自己帮王怜花劝降灭绝这件事,极得王怜花的欢心,心下?又得意,又欢喜,笑道:“‘神机子’这个外号,是江湖上朋友抬爱,给在下取着玩的。其实惭愧得紧,在下只是嘴皮子利索了点,算不上什么厉害本事。”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嘴皮子利索,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缓缓转头,扫视一圈,又道:“你们来这里,是来找柴玉关吧。柴玉关呢?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方生大师摇了摇头,说道:“我等在这里与魔教教众交手多时,魔教的人应该都在这里,说来奇怪,竟无一人见过柴玉关。”

王怜花点了点头,看向离他最近的几个魔教弟子,问道:“你们来说,柴玉关呢?或者说,你们的快活王呢?”

那几个弟子对望一眼,迟疑是否据实禀告,但见王怜花将屠龙刀横在心情,似是稍不如意,就要挥刀砍将过来,个个心中害怕,再不敢迟疑,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和他们一样,也没有见到快活王。”

天吃星的胸口给屠龙刀捅穿,虽然伤势极重,毕竟内力深厚,身上皮肉脂肪又十分?厚实,倒没有性命之忧。适才王怜花跟灭绝师太等人说话之时,几名魔教弟子大着胆子,走了过去,给天吃星涂上伤药,见王怜花没有理睬他们,便又用绷带将天吃星的伤口紧紧缠上。

天吃星重伤后虚弱无力,靠在石壁上,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些中原人说话。

他从前打伤过王怜花,又给贾珂烧成了烤乳猪,双方早已结下?仇怨。虽对王怜花不甚了解,但“云梦仙子”记仇不记恩的性子,他早就有所?耳闻,料想做母亲的这般睚眦必报,做儿子的岂会不爱记仇,自己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

天吃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心情反倒十分?平静,什么事?情也不害怕了。

这时听说柴玉关不在这里,天吃星不由大怒,心想:“我听说他们在山下?有难,不辞劳苦地下山帮他们,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这老小子竟然自己逃跑了!唉,其实我早该想到,他就是这样的坏种,我若能做到他这样坏,现在还在山上悠悠闲闲地赏雪呢!”

言念及此,看向坐在身旁的几个魔教弟子,低声问道:“女菩萨呢?玉无缺呢?我怎么也没看见他俩?”

那几个魔教弟子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说道:“回禀极乐王,女菩萨和尊使现在应该还在山上吧。”

天吃星道:“胡说八道!我就从山上赶过来的,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山上吗?女菩萨是昨天晚上下?的山,玉无缺是今天早上下?的山,就比我早了一步,他们怎么会在山上?你们一直没有看见他们?”

一个魔教弟子道:“女菩萨昨天晚上确实下?来了一趟,但她只在宅子里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之后去了哪里,再没人知道。快活王昨天晚上找不到女菩萨,还说她可能回山上去了。”

天吃星哼了一声,说道:“昨天晚上风雪好大,女菩萨便是想要上山,也走不到山顶。何况昨天晚上,她之所?以下山,就是担心山下只有快活王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就到山下?帮快活王一把,岂会撇下?快活王,自己回到山顶?”

就在同时,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柴玉关这样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失踪?你们不会想要告诉我,你们都不知道柴玉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在哪里吧?”

王怜花等待片刻,见没人回答,淡淡地道:“柴玉关可不是随便找了一片空地,用衣袖一扫地上积雪,就在这片空地上住了下?来。他和?他的亲信,还有他的女人,住在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里,这件事,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哼,其他人可能不知道,柴玉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守在那座宅子附近的人,岂会不知道?”

他的目光向众人一扫,然后抬头望天,神色倨傲,淡淡地道:“我已经认出三个守在那座宅子外面的人了,你们是自己乖乖走出来,还是要我将你们揪出来?”

西方魔教教众本以为王怜花是刚刚过来,哪想得到他竟会知道这么多事?,登时群相耸动。又因?王怜花先向众人扫了一眼,然后望向天空,谁也不看,守在宅子外面的那些弟子,人人疑心王怜花说的是自己,皆是脸色微变,略一迟疑,终究心里害怕,站了出来。

那些站出来的弟子,见其余诸人也都站了出来,不由对望一眼,脸上满是苦笑。

其实此刻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人,这些弟子又毫不起眼,王怜花记性再好,也没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们。

王怜花之所?以说自己已经找到其中三人,就是为了哄得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发现他们了,之所?以说到这里,就抬头望天,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站在哪里,望向哪个方向都可能出错,倒不如望向天空,显得他对此事?胸有成竹。

王怜花见这些人给自己一句话就骗了出来,心下?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仍然两眼望天,淡淡地道:“嘿,你们总算肯出来了。说说吧,柴玉关去哪里了?”说着眼角余光一扫众人,见其中几人相貌熟悉,他昨天在那座宅子外面见过,便收回余光。

其中一个魔教弟子说道:“回禀王公子,不是我们想要隐瞒,而是我们也不知道,快活王现在身在何处。其实今天一早,快活王就出去了,他到底去了哪里,他没跟我们说,我们也不敢问。我们刚刚和?这些中原来的……”

“杂种”二字已到嘴边,尚未出口,那弟子突然想起王怜花已将这些中原高?手收入麾下?,自己若是对他们出言不逊,那就是驳了王怜花的面子,连忙改口,说道:“……杂名门正派交手,都在盼着快活王能够尽快回来,倘若我们知道快活王现在身在何处,早就派人过去找他了。”

那弟子反应虽快,但“杂种”二字已到嘴边,到底还是说出了半个音来。

中原群豪听到“杂名门正派”这五字,岂会不知那弟子真正想要说的是什么,登时怒气勃发,若非王怜花就在面前,他们早就扑上去给那弟子好看了。

中原群豪碍着王怜花的面子,不好出手打人,也不好高声咒骂,只得脸色铁青,向那弟子怒目而视。千百道目光一齐落在那弟子的脸上,那弟子不由心生怯意,缩了缩脖子。西方魔教众人见那弟子受了欺负,连忙帮那弟子回瞪过去。

王怜花听到那弟子的话,不由一怔。他本以为柴玉关是见这么多武林高?手过来杀他,敌众我寡,局面对他十分?不利,于是将这些普通教众留在这里,帮他抵御敌人,拖延时间,以便他自己逃之夭夭,哪知柴玉关竟在这些武功高?手过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王怜花好奇心起,正要继续问话,一瞥眼,见这些成名已久的大侠和?魔头,一个个将眼睛睁得很?大,满脸怒容,咬牙切齿,用目光去杀死对方,跟斗鸡似的,不由心下?大乐。

王怜花乐过以后,只当没看见人丛中的暗波汹涌,微微一笑,说道:“你这话我暂且信了。我再问你:柴玉关是自己离开的,还是带着人离开?的?”

那弟子十分?笃定,说道:“快活王是自己离开的。”

王怜花心下?更奇,暗自琢磨柴玉关这是去做什么,然后看向方生大师,微笑道:“方生大师,既然柴玉关不在这里,我看你们还是暂且罢手言和?吧,等柴玉关回来了,再说报仇也不迟啊。”

方生大师早在西方魔教同?意奉王怜花为武林至尊之时,就已料到这个结果,虽说就此罢手言和?,实在对不起那些死在这里的正派同?道,但他们本就是来找柴玉关一雪前耻的,如今柴玉关不在这里,他们继续打下?去,确实没什么意义。

方生大师叹了口气,说道:“自当如此。”

忽听得一人笑嘻嘻地道:“王怜花,一个人可打不起架来。你只问他们,不问我们,岂不厚此薄彼?这我可不干!”

群豪循声看去,就见天吃星靠在石壁上,捂着胸口,满脸是笑。

王怜花却不理他,看向坐在天吃星旁边的一个青年,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万没料到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曾说过,王怜花也会找上自己,不禁大为惶恐,偷偷向天吃星瞥了一眼,说道:“我叫皮清玄。”

王怜花又是一笑,说道:“皮清玄,你也是西方魔教的人,我只问他们,不问你们,你干不干?”

皮清玄好生为难,只觉自己怎么回答都是错。

他见王怜花微微含笑,凝目向他望来,知道自己若是回答“我不干”,那么王怜花脸上这温柔动人的微笑,立时就会变为催命符。又见天吃星笑嘻嘻地向他瞧来,他知道自己若是回答“我干”,那么天吃星脸上这亲切和?蔼的笑容,立时也会变为催命符。

皮清玄好想大哭,又想逃跑,离开这是非之地。但他有自知之明,王怜花也好,天吃星也好,武功都远胜于他,他一个都打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在这两个人之中,选择一个人站队。

皮清玄心想:“王怜花武功胜过极乐王,王怜花加一分?。极乐王如今身受重伤,王怜花又加一分?。但极乐王就坐在我的旁边,王怜花却离我很?远,我若选择王怜花,只怕话一说完,极乐王的手掌就挥过来,将我的脑袋砸扁了。我……我该选谁?”

王怜花却不给皮清玄权衡轻重利害的时间,一言甫毕,脸上就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又道:“皮清玄,你到底干还是不干?”

皮清玄无可奈何,硬着头皮,说道:“我干。”说话之时,一颗心怦怦直跳,眼角余光瞧向天吃星,提防天吃星突然对他痛下?杀手。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很?好,看来你对我很?忠心啊。你现在就用手中的剑,将天吃星的脑袋割下来吧。”

皮清玄“啊”的一声,身上冷汗直流,说道:“这……这……我……我武功低微,做不来这种事?的。”

天吃星脸色微变,随即笑嘻嘻地道:“王怜花,你也太高看他了!凭他那点微末道行,怎么可能割下我的脑袋来?他的剑尖连我脖子上的肥肉都破不开?。你要割下我的脑袋,还是自己动手吧。”

王怜花右手一扬,屠龙刀自他手中掷出,急飞而出,转眼之间,来到天吃星身旁,刀身没入石壁,只余一个刀柄留在外面,与天吃星的脖颈高?度平齐,双方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众人瞧见这一幕,不由大吃一惊,没想到王怜花就这样将这柄无数人争的头破血流的屠龙刀掷了出去,随即想到适才王怜花也是这样,将屠龙刀掷了出去,捅穿天吃星的胸口,这惊讶才渐渐消失。

王怜花笑道:“这把刀名叫屠龙刀,名字虽然霸气,可惜天下焉有龙在?既然没有龙可以屠,先屠一个胖子也不错。皮清玄,天吃星不是说你武功低微,砍不下?他的脑袋吗?那你就用这把屠龙刀,砍下?他的脑袋好了。”

皮清玄既已得罪天吃星,也只好一条路走到黑,听到这话,便站起身来,向屠龙刀走去。

天吃星虽然素来自负皮肉坚硬犹胜铠甲,但他有自知之明,遇到这无坚不摧的屠龙刀,他的皮肉再怎么坚硬,也只能像嫩豆腐一样,被刀刃轻轻松松地割开。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无惧死亡,这时见皮清玄走到石壁之前,伸手去拿屠龙刀,这才真切地体会到死亡的滋味,登时心生怯意,不可抑制,转眼间便吓得肝胆俱裂。

天吃星干笑两声,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说道:“王怜花,咱们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这把刀叫作屠龙刀,是用来屠龙的,你用它来屠我这个胖子,岂不太过可惜?何况我这个胖子虽然吃的多了一点,但还是挺有用的,又对你一片忠心,你这样杀了我,也太可惜了!”

天吃星这般卑躬屈膝,倒不是怕了皮清玄了。其实他虽然受伤极重,但想从皮清玄手中夺走屠龙刀,倒是小事?一桩。他知道王怜花既然让皮清玄持刀杀他,自然是有皮清玄能将他斩于屠龙刀下?的把握。他全盛时期,都不是王怜花的对手,现在身受重伤,更不是王怜花的对手,想要活命,只好放下颜面,向王怜花苦苦哀求。

王怜花满脸惊讶,说道:“哦?你对我一片忠心?这话是真是假?”

天吃星连连点头,说道:“真的!真的!在我心里,你比我亲爹还亲!”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你把我当成爹,我却不想要你这样一个儿子。”

天吃星满脸堆欢,笑道:“你不想要我这个儿子,要我这个孙子也行!”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原来你想当我孙子?好吧,你先叫一声爷爷给我听听。”

众人听到这话,都觉王怜花这要求太也过分?,天吃星却毫不迟疑,说道:“爷爷!”

中原群豪心下?鄙夷,均想:“果然是魔教妖人,为了活命,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西方魔教教众听到这话,更是脸上无光,大是尴尬,偶尔与中原群众目光相接,皆是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不少人瞧见天吃星这副卑躬屈膝的可耻模样,不禁为自己与他同?在西方魔教而大感羞愧,甚至有人暗自琢磨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西方魔教了。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好!你自认孙子,叫我爷爷,昔日你打伤我的仇怨,我这个做爷爷的,也不好老着脸皮找你这个孙子算账,就这样算了吧。”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其实是向众人解释,他对天吃星如此折辱,是因为天吃星和?他有仇,大伙儿和他无仇无怨,他不会这般折辱他们,他们大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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