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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珂说完这句话,突然之间,想起当年他在赵王府遇见的死而复生的赵敏。那时赵敏将他带入梅超风所在的地洞之中,他哄骗梅超风杀死赵敏,之后他杀死梅超风,离开地洞,跳进湖里,却在湖岸上见到了活生生的赵敏。

贾珂冒充小鱼儿在原家的所作所为,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贾珂就是原家的小鱼儿,除了他和王怜花,便只有丁枫和原随云父子知情,而原随云死在灵鹫宫这事,连丁枫也不清楚。原家的资产都在万花门的名下,贾珂从没碰过,王怜花处理万花门的事务,也从未以真面目示人,这次他们大婚,动用的钱走的都是明面上的账目,动用人手也都是他们明面上的下属,和万花门毫无关系,即使青龙会通过原家的资产查到万花门,也不会查到他和王怜花的头上。

贾珂仔细想来,要么面前的原随云当真死而复生,要么灵鹫宫中出了奸细,亦或者丁枫就是奸细。丁枫跟随原随云多年,对原随云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找人冒充原随云,绝非一件做不到的事。

贾珂心想:“如果船上只有我和怜花,我倒可以试探几句,贾珂可不该知道原随云已经死了。”当下厉声怒喝道:“原随云,贾某今日大婚,你为何在此装神弄鬼!”声震湖面,湖水掀起汹涌大波,船身轻轻摇晃,众宾客个个心跳加剧,耳中嗡嗡作响,有几人一声不吭,晕倒在地。

天上长长的一道闪电掠过,将孤舟照得雪亮,只见孤舟在波涛之中起伏不定,湖水已然没过大半孤舟,舟上的原随云以袖口掩嘴,摇摇晃晃地坐立不稳,忽听“扑通”一声,纸船还未沉入水中,原随云已然掉进湖里,宛若一抹黯淡的月影,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风骤起,雷声轰隆,闪电一个接着一个,黄豆大的雨点忽喇喇的倾洒下来,电光闪闪之下,王怜花望向原随云掉落的地方,看得清楚,那一小片湖面已然变成粉红色,雨水落在上面,溅起了一朵朵淡粉色的小花。

王怜花大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鬼不仅会和人亲热,”说着向贾珂一笑,显然是在打趣他昨天晚上说自己是吃心的鬼的事,“还会流血,这和人有什么区别?”

贾珂眼望湖面,微笑道:“至少鬼不会装神弄鬼。”

王怜花觉得他脸色实在凝重,在他脸颊上一亲,大笑道:“他若是鬼,我还要头疼一下,他既是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无论他们来了多少人,既然敢在今天装神弄鬼,我定要叫他们变成真鬼!”他这话绝不是自吹自擂,早在两三年前,他的内力之强,便是当世罕见,这两年来他钻研逍遥派武学的奥秘,武功之高,更是到了随心所欲,无往而不利的境界,哪会将那些武功远不如他的人放在眼里。

贾珂嗯了一声,心想:“船上除了五名丫鬟在大厅服侍,另有十人守在船上,他们个个都是武功好手,即使这个不知真假的原随云其实是个障眼法,好方便其他人偷溜上船,他们也不该发现不了那些人,哪怕他们打不过那些人,也不会半点声响都来不及发出。”贾珂虽这样想着,心中仍然很不放心,向两名粉衣少女吩咐道:“你们出去看看,如有不对,立刻鸣笛示警。”

那两名粉衣少女应了一声,走出大厅,王怜花瞧向已经吓得失魂落魄,跌坐在地的赞礼生,笑道:“还不起来?不过是个活人在装神弄鬼,有什么好怕的?吉时未过,我和贾珂继续拜堂!”

出了这事,众宾客早就没有心情留下观礼,只想赶快靠岸,回家休息,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见贾珂没有说话,便知道他也是这般想的,只好硬着头皮坐回原处。

只听得一人道:“贾大人,朱老爷、李大人和陈大人都晕倒了,李大人的腿仿佛被朱老爷压伤了。”说话的却是从事苏知行。

贾珂心中好笑,暗道:“我这逼死原随云的罪魁祸首都没被他吓晕,怎么你们反倒晕倒了?”点了点头,道:“我来看看。”便走到李大人身旁,见“活财神”躺在他的身旁,紧紧和他挨着,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显是吓得不轻。贾珂蹲下身来,将李大人的裤腿撕开,就见他小腿上青紫一片,显是“活财神”晕倒之时,双腿发软,跪在他的小腿上,全身重量压下来,将他的小腿压成重伤。

王怜花瞧见了,扭头对旁边站着的粉衣少女吩咐道:“去拿伤药来。”

便在王怜花扭头说话之时,贾珂忽觉眉心一痛,仿佛一根细针扎在上面。他心下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预感,来不及细想,团成一团,向右一滚。就在他向右一滚的一瞬,众宾客已经瞧见一道银色的影子,自地上飞起来,甚至比闪电还快,嗤的一声轻响,这道银影已经自贾珂的心口上方透入,原来那竟然是一柄银色长|枪。虽然贾珂闪避及时,没有刺中心脏,但这柄枪已经伤到他的左边肺叶。

高立见一击未中,便又刺出一枪,他本就有两柄长|枪。贾珂胸口一阵剧痛,手下却丝毫不慢,听到背后风声,也不回头,伸手抓住长|枪,反手运劲,长|枪便反向刺入高立心口。这长|枪刺来太快,高立反应不及,心口已被枪身洞穿,剧痛之下,但觉贾珂的内力自枪身汹涌而至,格格爆声不绝,众目睽睽之下,不过瞬息之间,肥胖的“活财神”就缩成了一个圆圆的肉团,已然气绝而死。

这巨变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怜花面如土色,扑上来扶住贾珂,见他胸口横着一只锋利的枪头,在灯光下闪动着森森银光,又见他胸口鲜血有如泉涌,在这一瞬间,王怜花脑海中空洞洞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心脏疼得快要死去,下意识伸手去压贾珂的伤口,想将汨汨流出的鲜血堵回去。

突然间,王怜花肩头一重,原来贾珂刚刚全靠一口真气支撑,杀死高立以后,真气一泄,登时支撑不住,他倒在王怜花怀里,几乎吸不进气,只能拼尽全力去呼吸,每吸进一口气,便剧烈咳嗽几下。

王怜花这才惊觉,伸手将他抱住,深深吸了口气,拔出贾珂胸口的银枪,贾珂闷哼一声,声音中满含痛苦,王怜花眼睛一酸,强忍恐惧,伸出食指和中指,在贾珂伤口周围点了七处穴道,血登时流的缓了,王怜花心中稍感安定,道:“快拿金疮药来!”

余下两名粉衣少女站在一旁,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听到这话,忙跑出大厅,去拿金疮药。

王怜花忽觉脸上一热,侧头一看,就见贾珂枕在他的肩头,脸如白纸,浑身是血,但是喜服本就是红的,鲜血渗进喜服之中,一时也看不分明。贾珂向他微微一笑,手指继续抚摸他的脸颊,道:“这点小伤,怎么就哭了?”

王怜花见他还有力气说笑,心下大安,笑道:“谁哭了,是……是湖水溅到我脸上了。”说话间,又有几滴眼泪滴在贾珂的肩上,大红的喜服,明黄的灯火,这几滴泪珠晶莹生光,便仿佛花瓣上的露珠。

刚刚王怜花将银枪拔|出来,贾珂感到剧痛,神志便清醒过来,顷刻之间,他将内息连走了十八次,胸口伤势,已然好转大半。这时听到王怜花狡辩,贾珂也不戳破,他见王怜花白玉似的脸上已经沾满了鲜血,知道是自己手上沾着的鲜血,抹在了他脸上的缘故,又是一笑,然后道:“下面太安静了。”

王怜花心念一转,已然明白贾珂的意思。

西湖上的画舫大多只有一层,金风楼却有两层,他们拜堂用的大厅,就在楼上,厨房却在楼下,那十名守卫也都在楼下守着,两名守着厨房,余下八名守在甲板上。

原随云落水以后,贾珂便吩咐两名粉衣少女下去查看情况,刚刚贾珂受伤,王怜花又吩咐两名粉衣少女下去拿金疮药。即使那十名守卫和先前那两名下去查看情况的粉衣少女都训练有素,做事的时候,不会发出半点声响,但是之后那两名粉衣少女亲眼目睹贾珂受了重伤,她们走下楼梯,去拿金疮药,这一路上绝不会一句话也不说。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不会说话,一种是哑巴,另一种就是死人。

众宾客见到“活财神”刺杀贾珂,不由得议论纷纷,有人见“活财神”已然毙命,便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肩头,用力一翻,使他正面朝上,仔细一看,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王怜花循声看去,就见“活财神”肚皮从中裂开,两只手自他的肚皮中伸了出来,“活财神”皮肤很白,这两只手却是小麦色的。

那人再一拽他的衣服,衣服拽开,被湖水浸的湿透的棉花和几张刷了桐油的油纸登时从衣服中掉落下来。显然这人并不是“活财神”,而是将活财神的脸皮剥了下来,用极为巧妙的手段将其制成面具,戴在脸上,再以棉花垫在衣服里面,装出肥胖的外形,又因为棉花吸水,便用油纸包住,这样里面的棉花虽然已经湿透,外面的衣服却不会被棉花打湿。

王怜花不知道先前高立和“张康”是怎么逃脱检查的,他初时发现“张康”易容,便怀疑那几名粉衣少女中有奸细,这时发现“活财神”也是别人易容的,当即便认定“张康”和这个假扮“活财神”的人都是王云梦派来的,那几名粉衣少女中的奸细也是王云梦买通的,王云梦之所以派他们过来,就是要他们杀死贾珂。

王怜花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凛,寻思:“船上这么多人,他们之中,是不是还有她派来的人?”

忽听得几道“砰砰”之声接连响起,似乎有重物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在雷声中听不清晰,只听得几人放声尖叫,夹裹着雨点的冷风吹进楼来,众人齐齐看去,就见大厅的几扇窗户都已从外面撞破。

每扇窗户上都趴着一个人,电光闪闪之中,只见他们穿过窗纱,低垂着头,脸色铁青,胳膊或僵直,或垂下,显然已经死去,这样看去,便仿佛他们死去以后,怨灵不愿消散,便自己爬了上来。众宾客大惊失色,好些人已经吓得晕倒在地。

王怜花冷笑一下,将贾珂抱在怀里,闪身到一扇窗户前面,见趴在窗框上的那人模样很是眼熟,正是十名守卫中的一人,也不意外,挥掌将他打飞,这人在半空之中荡了一荡,便又荡回窗前,这时王怜花早已运起轻功,飞到船楼之上。

一道闪电掠过,将四野照得通明,王怜花放眼望去,就见一人坐在面前,手里拿着数根鱼线。这人见到王怜花和贾珂站到面前,大吃一惊,手上一松,数根鱼线便自他手中滑落。只听得“扑通”之声接连响起,显是那些身上捆缚着鱼线的尸体已然掉进湖中,那人也纵身下跃,似乎想要跳进湖里。

王怜花也不阻拦,只是伸出右手,嗤嗤声响,又一道闪电掠过,正好将那人额头上多出的一个血洞照得分明,随即听得“扑通”一声,那人也掉进了湖里。

贾珂心道:“他既然是来杀我的,为什么看见我们,竟然立刻逃跑了?”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从王怜花怀里跳了下来,跪在地上,运气于指,将一块琉璃瓦拆了下来,向里张望,就见大厅中一切如常,和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半点变化,只是躺在窗框上的那几具尸体,如今已经掉进了湖里。

王怜花伸手将贾珂扶了起来,见雨水将他伤口打湿,心疼道:“回屋吧。”

贾珂道:“先不忙回,我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用刚刚那一招。”

王怜花“嗯”了一声,道:“那咱们到下面看看。”说着去看贾珂,天空黑沉沉的,再也不见一丝光亮,他二人虽然抱在一起,仍然难以看见彼此的脸。

王怜花也不在意,将贾珂抱了起来,跳到甲板上,哪想到脚刚落地,就感到一种轻微的刺痛,随即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王怜花心道不好,双腿一软,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贾珂扔向栏杆。贾珂翻了个跟斗,立在栏杆上,周围漆黑一团,他什么也看不见,一颗心快要跳出腔子,右手按住伤口,说道:“怜花,你……你在哪?出什么事了?”

黑暗中忽然有一人微笑道:“他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很快就要死了。”

这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稍不留意,便会被雨声盖过去,但是他的声音落入贾珂耳中,真如惊雷一般,在贾珂心里炸开。

贾珂循声看去,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他也听不出说话人现在站在哪里,只听出这人是个男人,微笑道:“兄台特意过来,告诉在下这件事,想是有办法救人了。”

那人微笑道:“我确实有办法救他。”

他笑了笑,继续道:“但我是来杀人的。”

贾珂笑道:“杀我?”

那人道:“不错。”

贾珂心道:“奇怪,刚刚若非我命大,那我早就死在‘活财神’手上了,他招呼不打,就直接杀我,这人杀人之前怎么还要磨磨唧唧,说上一堆废话?他二人做事风格这般不同,难道不是一伙的?”当下哈哈大笑。

那人原本成竹在胸,见贾珂笑声不绝,不由得愕然道:“你笑什么?”

贾珂心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要笑得你心虚,认为自己做的事大错特错,十分幼稚。”手按伤口,鲜血直流,又笑了几声,说道:“你是来杀我的,却告诉我你有办法救他,看来你是想要用他的性命来逼我自杀了?”

那人吃了一惊,心道:“他……他怎么知道……”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们两个之中,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贾珂假作惊异,笑道:“了不起,了不起,我从前怎么没想过这么好玩的游戏!”

那人得意道:“你也不用太过失落,这游戏一般人也想不出来,不独你一个。喂,你选好了吗?”

贾珂笑道:“我看你一定是希望我选择自杀了。”

那人微笑道:“我虽然希望你选择自杀,但我却不是最希望你这么选择的人。”

贾珂哦了一声,笑道:“那么谁是最希望的?”

那人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王怜花啊!我跟你说,我在甲板上插满了毒针,他刚刚一跳到甲板上,就踩了一脚的毒针,接着又跪倒在地,我想他的腿上和手上一定也扎满了针。这种毒针上的毒药会在顷刻之间麻痹他的身体,使他脚不能走,手不能动,嘴不能张,眼不能转,变成一个活死人。

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毒药侵入心脉,使他心脏停跳,他这个活死人就会变成真死人了。更妙的是,这一炷香的时间里,虽然他一动也不能动,但是他的神志始终都是清醒的,也就是说,你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贾珂哈哈大笑,道:“那你知道谁是最不希望的吗?”

那人顿了一顿,问道:“是谁?”

贾珂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今天和你一起来道喜的那些人啊!”声音提高,朗声道:“你们现在还不现身,是想要看我死在他的手里吗?”

忽听得船舱中一人呼吸变重,但很快就消失在雨声之中,贾珂心里雪亮,知道这船上除了面前这人以外,果然还有其他杀手。

那人微笑道:“你不必再垂死挣扎了,行有行规,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他们不会在这时候对你出手的。”

贾珂心中一动,暗道:“规矩,什么规矩?莫非他们虽然是不同的人雇佣来的杀手,但他们却是同一个组织里的杀手?”

忽听得一人道:“那也未必。”

这人却是一个女人。

先前的男人道:“你……你……”

那女人却不理他,笑道:“其实不止他可以解开王怜花中的毒,我也可以。”

贾珂笑道:“嗯,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那女人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轩辕三成?”

贾珂笑道:“不好意思,我只听说过轩辕三光。”那女人笑道:“这轩辕三成有个怪毛病,只要他看见别人在做生意,那么无论是什么生意,他都要抽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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