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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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道:“难怪宫九中了毒。”看向吴明,微微一笑,说道:“宫九中毒后虽然没死,但是听说他全身血肉在瞬息间便腐烂见骨,又在瞬息间伤势痊愈,这般终而复始,始而复终,滋味可实在难受。若非那下毒的人太过莽撞,把宫九当成陆小凤,陆小凤当成贾珂,他哪用经历这般苦楚,吴先生,你接回宫九后,少不得要花好大的心力,来改善宫九和天蚕教的关系呢。”
吴明微笑道:“那倒未必。”
王怜花笑道:“怎么说?”
吴明悠悠道:“我既然要将这件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那个使毒的蠢物当然不能落下。”说着拍了拍手,声音虽并不算响,仍是清清晰晰地传入贾珂与王怜花耳中,便好像吴明是在他们耳边拍的手似的。
一片寂静之中,只听得轮子在地毯上轻轻滚动,一辆轮椅缓缓驶到厅中。轮椅后面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件淡绿的长衫,伸手推着轮椅前行,还有一个少女与她年纪相仿,发髻上插着一朵琼花,在灯光下金光闪闪,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身上穿着件黑色长袍,长袍轻薄如云,那绿衫少女圆脸大眼,容貌颇美,可是和她相比,竟然变成了丑八怪。
那绿衫少女很快就离开了大厅,王怜花凝视着昏迷不醒的黑袍少女,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微笑,缓缓道:“吴先生可是要将她送给我们?”
吴明道:“两位可听说过琼花三娘子?”
贾珂和王怜花对视一眼,皆是摇头。
吴明很和气地笑道:“琼花三娘子是天蚕教教主的三个女儿,这位是铁花娘,她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叫金花娘,一个叫银花娘,下毒的是金花娘,救你的——”他看向贾珂,“是铁花娘,刚刚就是她和另外四女,以水蛭为媒介,将她们五人身上的鲜血转入你的体内。”
王怜花微笑道:“吴先生,你这话可说错了。”
吴明道:“是么?我哪里说错了?”
王怜花微微笑着,一字字道:“就是这句:‘救你的是铁花娘,刚刚就是她和另外四女,以水蛭为媒介,将她们五人身上的鲜血转入你的体内。’”
贾珂心中一动,含笑看向王怜花,说道:“不知以王公子之见,怎么说才是对的?”
王怜花笑道:“应该是‘听我吩咐去救你的是铁花娘,刚刚就是她和另外四女,以水蛭为媒介,将她们五人身上的鲜血转入你的体内’才是。这个‘我’当然是指吴先生你了。若不是你吩咐她们救人,只怕十个贾珂被毒蛇咬了,她也不会用这‘转血之术’救人。
因此我和贾珂要感谢的救命恩人是你,也只有你。这种话当然得斟字酌句地说了,省的日后她听别人说起这句话,真以为自己对贾珂有救命之恩,便挟恩来找我们,又哭又闹,纠缠不休,岂不麻烦的紧。”言下之意是说:你救了贾珂,我们当然对你感激不尽,但你要想让别人也成为贾珂的恩人,那是白日做梦了。
贾珂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可不是么,咱们生了病,去找大夫,病治好了,对大夫当然是千恩万谢,谁会去感谢大夫开的那些药草。”
吴明见他二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将“厚颜无耻,辜恩背义“演得淋漓尽致,心中既感慨,又遗憾,心想:“真可惜,看不见他为难的模样了。”
吴明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了。”
贾珂和王怜花听他这么说,心中均觉愕然,不禁怀疑铁花娘又是吴明设下的陷阱。
吴明道:“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本该是金花娘,可惜前不久,她知道自己害苦了宫九,怕我因为这件事责罚她,竟然偷偷逃跑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只好找她妹妹过来帮我。”说着给三人斟满酒杯。
吴明拿起酒杯,笑道:“你们二位肯帮我这个忙,在这里多留两日,我心里实在感激不尽,铁花娘便送给你们了。她已经服下毒药,再也不会醒来,无论你们想对她做什么事,来告慰贾珠的在天之灵,她都没法反抗的。”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贾珂一惊,暗道:“好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铁花娘!”
想到这里,和王怜花对视一眼,二人均明白对方心中所想:铁花娘大概做了什么得罪吴明的事情,虽然吴明除之而后快,但铁花娘是天蚕教教主女儿,现在吴明与天蚕教共谋大业,倘若吴明亲手杀了她,无论天蚕教教主疼不疼爱自己这个小女儿,都会将这件事追究到底,
毕竟现在杀自己的女儿,说杀就杀了,未来杀自己这个教主,岂不也是说杀就杀?吴明就是顾虑他和天蚕教的关系,才将铁花娘这个烫手山芋推给他们,想要借他们的手除掉铁花娘。
贾珂心道:“好毒一招借刀杀人,这人绝不能收下!”心念一转,嘻嘻笑道:“吴先生,多谢你的一番美意!”说着也举杯一饮而尽,然后道:“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人么,嘿嘿,我却是万万不敢收下的。”
吴明道:“怎么?你不想给贾珠报仇么?”
贾珂心道:“金花娘也好,铁花娘也罢,都是你的手下,我记恨她们做什么?早晚有一日,我会取下你的首级,放在贾珠的坟前,以慰他的在天之灵,这才叫报仇呢!”淡淡一笑,道:“下毒的是金花娘,我要铁花娘做什么?”
吴明道:“琼花三姐妹感情深厚,只要铁花娘在你手里,以你的聪明才智,何愁抓不住金花娘?”
贾珂心道:“先前你不就用贾珠来钓我呢,这会儿又故技重施,劝我用铁花娘钓金花娘,这招你用的好熟啊!”嘻嘻笑道:“这办法虽好,但我还是不敢要她。”
这句话当真出乎吴明的意料之外,吴明笑道:“现在她昏迷不醒,半点儿武功也使不出来,身上的毒物也都被人拿走了,为什么你不敢要她?”
贾珂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吴先生,你说铁花娘美不美?”
吴明也好,王怜花也好,谁也没料到他忽然问出这句话来。
吴明微笑道:“其实她醒来的时候最美,眼波醉人,见之忘忧,可称为半个绝色了。”
贾珂又叹了口气,说道:“她现在昏迷不醒,那双醉人的眼睛,我怎么也看不见,仍然觉得她楚楚可怜,娇柔婉转,让人怜意大生。这样一个绝色美人,放在我家里,我的王公子怎么能受得了。”
吴明听到这话,不禁看向王怜花
王怜花看见司徒静扑进贾珂怀里,当着皇帝的面,都能气的把茶杯捏碎这件事,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连西泥国、大理国甚至丹国的皇帝都有所耳闻。
这也没法,谁叫吴明这一次用了太大的手笔来布局,单凭寿昌公主和段正淳二人,就将卫国、大理国、西泥国和明教一起拖下了水。
连各大城市的说书先生们,现在最喜欢说的就是贾珂智斗吴明的故事。
一来这件事影响巨大,不夸张的说,连东瀛等海外国家的人都听说了这件事。
二来内容丰富,曲折离奇,往前说,能追溯到明教的起源,阳顶天和成昆的恩怨,往后说,已经有人就王怜花越狱这件事,编出了好几个版本来。
三来贾珂现在风头之劲,名气之盛,当属中原第一人,唯一能与他匹敌的,就只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吴明了。但是吴明神龙见首不见尾,并且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而贾珂不仅年纪很轻,还是一个绝顶美少年。
这一老一少,一丑——虽然大家不知道吴明的真容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除了个别癖好奇特的人,没人会觉得好看——一美,即使是瞎子,都会偏向后者。
因此在江湖上各种广为流传的故事里,绝大多数都是贾珂广开后宫,一个醋汁子捏成的挚爱,无数红颜知己,还有无数蓝颜兄弟,而吴明要么只是贾珂的手下败将,要么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倾慕者。
甚至还有人认为吴明其实是一个女人,所以她倾慕贾珂,却没有用任何追求贾珂的手段,而是费尽心机的要他死,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而贾珂却是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贾珂活着的时候,她永远得不到他,那还不如让他死在她的手里,这样他生生世世都会属于她了。
贾珂赶到京城的那天,吴明并不在京城。这些天来,他去过不少茶肆酒坊,听说书先生讲当日贾珂怎么一一破获自己的阴谋。
他听了好几个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发现这些说书先生虽然人人都喜欢二次加工,但是有几样东西他们是不敢改的:一是当日贾珂在御前亲口说的话。二是无论他们在贾珂身上添了多少绯闻,王怜花的地位都是始终不变的,每个故事里的王怜花的性格虽然千差万别,但是有一点却是一模一样,就是好妒忌,爱吃醋。
吴明知道这些故事荒唐的多,真实的少,因此并没有将这些故事放在心上,这时听到贾珂说王怜花怎么受得了,登时便想起这几天听的故事,那十几个说书先生的声音也一齐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每一个说书先生,都在他耳边,信誓旦旦的描绘王怜花平日里怎么吃醋,因此心里竟然没有生出什么怀疑来。
王怜花差点大笑出声,脸一沉,冷冷道:“你既然知道我受不了这个,干嘛还称赞她这么多句?你是存心气我么?我看你就是想留她在家里,等我哪天出门了,你就去她房间,摸摸她的小脸,再在她嘴唇上亲几口。”
他不像贾珂那样,想什么时候哭,就什么时候哭,这时他快笑破了肚子,愈发挤不出眼泪来,只好站起身来,冷冷地道:“我倒要看看她有多美!”便作势要向铁花娘走去。
贾珂忙站起身,伸手将王怜花抱在怀里,说道:“不,不!我对天发誓,这一生一世,决不会留她在咱们家里。”
王怜花转怒为喜,停下脚步,凝视着贾珂,说道:“你说的当真?”
贾珂笑道:“我都发誓了,你还不信我么?”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那可说不准,你不留她在咱们家里,难道你不会再买个宅子,把她养在那里么?反正你办法多的是,总能糊弄过去。”
贾珂笑道:“那我发誓绝不会留她在身边,好不?你要满意的话,就亲我一下。”
王怜花哼了一声,嘟囔道:“这还差不多。”说着在贾珂唇上深深一吻,分开的时候,给贾珂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本公子演的是不是特别好?
贾珂回了个眼色,意思是说:好极了!简直是本色出演!
王怜花哼了一声,白了贾珂一眼,意思是:才不是!不许诋毁本公子!
贾珂哈哈一笑,也不让王怜花坐回去了,就这样揽着王怜花,让他坐在身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低声细语道:“别生气了,我不是立马就拒绝了么?她生的再美,也不及你一半好看,我每天看你还看不够,怎么回去看别人呢?”神态很是殷勤,王怜花却冷冷地爱理不理,好像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吴明抚弄酒杯,半晌不语,一时也不知是该惊愕,还是该茫然,是该惋惜,还是该鄙夷,心想:“我从前以为那些说书先生只会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他们说的可未必是假的。”
贾珂又装模作样地哄了王怜花几句,王怜花对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暂且再信你一回,下次你再称赞别人生得多美,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你哄过去了”。
贾珂笑道:“知道了,以后绝不会这么说了。”看向吴明,说道:“吴先生,只要金花娘还活着,我总能想出办法找她出来。铁花娘我是万万不敢留下的,还请你带她回去吧。”
吴明见贾珂对王怜花事事逆来顺受,心道:“你平时不是挺强硬的么,怎么他说不让你做什么,你就乖乖答应了?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连个鱼饵都不敢收,长此以往,你一定会被他毁了。”不由得心下忧虑,怒从中来,生怕贾珂这样一个一辈子也许只能遇到一次的对手,就这样毁在了王怜花的手里。
这时听到贾珂的话,吴明稳定心神,淡淡一笑,说道:“她不过是一个礼物,你们既然不喜欢,不要就是了。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千万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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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点着灯,灯光落在桌面上,照亮一只瓷碗和一只青瓷小瓶。碗中有水,还冒着热气,瓷瓶塞着瓶塞,瓶身是冷的。
王怜花走到桌前,拿起那只青瓷小瓶,他打开瓶塞,借着灯光,往瓶中一瞧,就见瓶中装着一种淡褐色粉末,约有半瓶的分量。
王怜花向这些药粉一笑,笑容又腼腆,又羞涩,眼神却又贪婪,又狂热,便要将粉末倒进碗中,一只手自身后伸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王怜花也不回头,问道:“干嘛不让我吃解药?”
贾珂站在王怜花身后,伸手抱住他,说道:“万一这解药是假的,怎么办?”
王怜花笑道:“他要咱们这两天待在这里,不就是用这瓶解药还有贾珠的死来交换的么。他在这瓶解药上作假,就算毒死了我……哎呀!”忍不住咬住嘴唇,吃吃笑道:“怪不得你拦着我,不让我这时候吃解药,你是不是又想和我练功了?这么心急么?”
贾珂咬了咬他的耳朵,说道:“小色鬼,跟你说正经事呢。”
王怜花见贾珂倒打一耙,心中又好笑,又好气,向后一倒,倚在贾珂怀里,说道:“你的手也在做正经事吗?”
贾珂义正言辞道:“正经极了。”
王怜花大笑道:“原来这叫正经事啊,是我孤陋寡闻了。呐你快做做不正经的事,让我也开开眼界。”
贾珂一笑,说道:“那也行啊,你先把那瓶子放下,我立马做点儿不正经的事,让你开开眼界。”
王怜花听了这话,不仅没有放下这只青瓷小瓶,反而在手中把玩起来,接着刚刚的话继续道:“你又没有中‘十香软筋散’,不需要吃这解药,就算我死了,你总不会出事。他这么做,难道是为了逼你离开这里么?”
贾珂道:“但是……”
王怜花截住他的话,笑吟吟地道:“何况吴明拿出这瓶解药的时候,你还没有编故事骗他呢。就算吴明因为你的故事改变了主意,这瓶解药却没法改变了。”说着转回头,眉眼弯弯地看着贾珂,“我说的是不是?”
贾珂吻住他的嘴,过了一会儿,方道:“对极了,但我还是害怕。”
王怜花噗嗤一笑,说道:“还有什么好怕的?”
贾珂沉吟片刻,缓缓道:“铁花娘。”
王怜花觉得这样好累,便把瓷瓶放在桌上,转过身去,抱住贾珂,在他脸上轻轻一吻,说道:“你是看他对属下手段残酷,便疑心给我的解药是假的?这两件事可不一样啊。”
贾珂道:“这倒不是,怜花,你还记得柴玉关发现你的身份后,派色使去荣国府带走你这件事吗?”王怜花道:“怎么会忘了!”说着将贾珂抱得很紧,很紧,忿忿道:“如果不是他,我哪会那么快就和你分开!”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当时我真的好害怕,你会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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