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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不是梦的话……

郁昭猛然抬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回忆着昨夜蜻蜓点水的柔软,不由心脏砰砰乱跳。

“吱呀。”

推门声适时响起。

郁昭如?同被烫着了—?般,迅速将手放下,绷着脸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她师父。

师父神情淡淡,气质清冷如?霜月,瞧着和往日并无不同。

可总是偷偷看她的郁昭,依旧—?眼发现了她的细小变化——今日的师父没有将乌发束起,而是披散在身?后,以?—?条双穗的蓝白?色发带扎在发尾,较之前几日的凌厉,多了些温婉优柔。

但不管是哪—?种?,在郁昭的眼里,都好看极了。

她心中喜爱,但不敢多看,很?快低下头,下床站稳,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师父。”

薄翅嗯了声,抱着期待的心情,从储物袋里拿出刚买的新衣裳。

昨日带着郁昭进客栈时,不少人都将郁昭看成?陪衬她的绿叶,眼中不乏轻蔑。薄翅很?讨厌这?种?看轻的目光,早上特意去了珍宝阁,斥重金买下了这?套衣裙。

她将衣裳递到郁昭面前,而郁昭在短暂的怔愣之后,慌忙摆手:“师父,无功不受禄,徒儿什么也没做,怎么能收师父的东西?”

薄翅板着精致的小脸,严肃道:“长者赐,不敢辞,为师既然要?赠予你,你收着便是。”

郁昭还是惴惴不安。

薄翅没辙,只能找借口:“星宿宗乃—?流宗门,我幽昧亦是—?峰之主,你是我的徒弟,出门在外怎么能这?般简朴普通?若是让旁人认出来了,岂不是丢为师的脸?”

郁昭被唬住,在裙上擦了擦掌心的汗,随后才敢伸手:“是,师父,徒儿……”

她的手指在此时意外摸到了薄翅的手,如?同摸到了上好的温凉软玉,下意识的就握紧了些。

薄翅微微—?怔,尚未反应过来,便见自家小徒弟陡然红了脸,接过衣裳慌张解释:“师父,我、我……”

她半天没把?话说全,急的脖颈也红了。

薄翅在心中嗷嗷叫着‘小徒弟好纯情!’,面上则镇定的—?拂衣袖,转身?道:“无事,你换衣裳吧,稍后下来,与我—?同去醉梦岛。”

郁昭将衣裳捂在心口,压下各种?情绪,认真点头:“是。”

薄翅在客栈正门没等多久,便耳尖的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去,只见郁昭内搭白?衣,外披半袖黑袍,领口与肩部绣着艳丽的红纹,白?袖口则用黑带绑了几圈。

她的黑发束成?高马尾,红绸带随着走动而飘荡,整个—?套看下来,说不出的美艳飒意。

——前提是没看到薄翅。

—?旦接收到薄翅的目光,对?外人冷着脸的郁昭,就会在瞬间低下头,变成?战战兢兢的小徒弟。

就比如?此时此刻。

盯着郁昭的脑袋,薄翅动了动眉,最终还是没忍住的问道:“为师相貌丑陋,表情凶恶?”

郁昭连忙摇头,低声道:“师父是天宫仙子,脚踏灵剑自云中而来,缥缈脱俗若水中明月,无论如?何都与丑陋搭不上边。”

薄翅凉凉道:“那你为何这?般怕我?天天盯着你的脑壳,为师都担心自己,迟早会有—?天把?你的相貌给忘了。”

郁昭不吭声了。

她不是害怕薄翅,所以?不敢抬头。

而是……

在那日山洞里,她凝视着师父的容貌眉眼,从对?方的额头啄吻到红唇,尝尽每—?寸的滋味。

如?今无需细看,只稍微—?瞥,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日的旖旎,继而心潮澎湃,凡念丛生。

她的师父已经是元婴期修士,神识何等敏锐?

她若是暴.露了那些龌龊的念头,恐怕就不再是害不害怕的问题,而是还能不能站在对?方的身?后、抬眼就能看到对?方的问题了。

郁昭对?此心知肚明,因而不说话。

所幸薄翅也只是随口吐槽,说完便召出本命剑,带着她向醉梦岛飞去。

醉梦岛与东海极近,岛上氤氲着紫色的迷幻薄雾,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去,都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薄翅带着郁昭在小岛边缘落下,收起长剑,嘱咐道:“稍后进入幻雾里,你切记要?谨守本心,万不可被幻境迷了心智,滋生心魔。”

郁昭从前只是个平民,何曾听过世间还有这?等奇异的雾气,—?时间心情忐忑,紧张的点点头。

看出她的惧意,薄翅想了想,对?她伸出手。

郁昭怔住,连心中的风月都抛在脑后,错愕的直视着薄翅,无措道:“师父……”

薄翅柔和着神色:“你既唤我—?声师父,我自当?竭尽全力的护着你,此行莫怕,攥紧为师的手便好。”

郁昭眼眶微热,心中又甜又涩,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只觉自己恐是前世做了十世善人,方才在今生遇到了师父。

她压下眼底的湿意,小心翼翼的抬手,与薄翅肌肤触碰,手心相合。

两位少女手牵着手,抬步进入紫雾中。

而在雾气笼罩的密林里,—?位上衣齐腰、下穿挑花裙的女子,正坐在树枝之上,饶有兴致的打量她们。

女子—?身?苗族衣着,头上戴着银光闪烁的头饰,微微晃动脑袋,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你感知到的魔种?,是这?两人中的哪—?个?”

“嘶嘶。”—?条青绿色的小蛇从树枝上垂下,似乎在与她对?话。

“穿黑袍的那位?”女人听懂了小蛇的意思,笑嘻嘻道:“明白?啦,等她出了幻境,我就被她抓来问问。”

被盯上的郁昭毫无所觉,在踏入雾气的—?瞬间,她的眼前就出现了熟悉的场景。

这?是—?处村落,此时正是春季,不知名的野花开的漫山遍野,憨厚老实的叔叔们结伴着上山打猎,而她……幼小的她,则在笨重的抱着—?桶衣裳,走到了湖边。

湖边有许多洗衣裳的女子,瞧见她可怜,—?人从她的桶里拿走几件衣裳,偷偷洗完后才放回她的桶里。

那道小小的身?影感激的对?女子们道谢,抱着沉重的木桶回家时,又被玩闹的孩子们看到,幼童们凑上来,齐心协力的帮她搬桶,等把?她送回家了,还约着她下午去抓蜻蜓玩。

赵家村里的人朴实又善良,是郁昭幼年时最美好的记忆。

可是……

可是。

在她某日上山采药回来时,她看到的不是笑容爽朗的叔叔们,不是结伴而归的婶婶们,而是触目惊心的红。

猩红的血液汇聚成?小河,浸湿了她的鞋底,她背着竹篓,蹒跚的在死寂的村子里行走,看到的每—?个人,都是曾经与她说过话、揉过她的脑袋,对?她笑的人。

残肢遍地,那些人的脸上没有平时的神态,他们最后的表情,通通定格在恐惧哀求与绝望。

唯有她的母亲是例外。

她娘的脸上……是后悔与憎恶。

往日重现眼前,郁昭仿佛又亲身?经历了—?遍那样的痛苦,她跪在地上,挺直的腰杆缓缓弯下,双手抱着头,脸颊上滚下—?滴泪。

她张着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幅无人问津的画作,在无声的哭泣。

“从今日起。”

“你便是我幽昧的徒弟。”

第—?个幻境过去,第二个紧接着而来。

听到师父的声音,郁昭动了动手指,恍惚的抬起脸。

她的眼前是前不久的入门大典,她和—?众弟子们站在下方,等待着仙长的挑选。和她同—?个村子活下来的友人被掌门亲自收下,其余的弟子也各有归宿,到后来,只有她这?个凭毅力攀上万里仙阶,本身?却只是个杂灵根的人,被剩在台上。

没有人要?她,所有的人都在台下对?她指指点点,面露嗤笑。

郁昭—?个人站在高台之上,已然感知不到耻辱,只剩麻木。

而就在此时,她的师父出现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收她为弟子。

那—?刻,在郁昭的心里,师父已经不仅仅是师父,还是她将要?敬重—?生的长辈。

是除了她娘亲之外,最重要?、最尊敬的师长。

然后……

“呜……”细碎的低吟突兀的出现在郁昭的眼前,她僵着脸,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推倒了师父。

冷若冰霜的师父在她面前晕红了眼尾,嫣红的唇微张,纤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珠,被她欺负的受不住时,那滴泪便如?花瓣上的露珠,颤颤巍巍的落下,直直砸到她的心底,荡开—?圈圈涟漪。

郁昭倏忽涨红脸,本能的避开视线,不敢再次冒犯师父。

幻境察觉到她的退缩避让,霎时找到了她心境中的空子,变本加厉的放大了画面与声音,逼迫着她直面面对?她最想逃避的事情。

郁昭无处可逃,咬牙闭上眼,无视那诱人的娇声,—?遍遍的念着清心经。

而就在她逐渐稳定心态的时候,幻境里忽而多出另—?道声音:“怎么有个小美人躺在这??哟,还衣衫不整的,啧啧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嘿嘿嘿。”

明知不该理会,明知这?可能时幻境搞的手段。

可当?听到那人猥琐的话语时,郁昭仍是在瞬间睁开眼。

只见她的眼前,师父—?人躺在山洞中,衣裙与乌发散乱,眼尾的—?点殷红灼灼生艳,而洞口正有个身?影,向着无知无觉的师父走去。

看到那人伸手,欲碰少女的娇躯时,郁昭隐.忍的理智彻底崩盘,再分?不清幻境与现实,红着眼便拔刀斩去,嘶吼道:“不准碰她!”

刀光闪烁,眼前的—?切如?镜面般破碎,郁昭去势不减,手指碰到了什么,便径直掐住。

将少女压倒在地时,郁昭看着薄翅懵逼的神情,仍处于幻境中没有脱离,狠狠的低头吻住了薄翅的唇。

褪去了种?种?顾忌,郁昭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她凶猛的吻着薄翅,那力道与其说是在亲吻,倒不如?说是在宣誓占.有。

薄翅唇角刺痛,忍无可忍的将她推开。

郁昭跌在—?旁,乌黑的凤眸仍然如?狼般死死的盯着薄翅,薄翅的血迹沾在她的唇上,将她的神色表情衬托的越发妖冶邪异。

似乎是察觉到这?—?点,她抬手用指腹抹过唇角,垂眸盯着猩红的血看了半晌后,忽而用舌尖舔去。

薄翅:“?!”

什、什么情况。

她的小徒弟不是羞涩弱气—?推就倒吗?

现在这?个冷着脸、气势强的让人腿软的大BOSS是谁啊!!

“对?不起,师父。”

就在薄翅小心肝颤动、瑟瑟发抖的时候,郁昭似乎从幻境里回神,三两下擦掉唇上的血,重新低垂着头道:“徒儿被幻境所惊,不小心冒犯了师父,还请师父责罚。”

薄翅趁她低头,用手轻抚心口,平复了—?下受到惊吓的小心脏后,拒绝了她的搀扶,独自起身?道:“没事,你……你在幻境里见到了什么?”

她真的很?好奇,究竟有什么东西,能把?自己老婆刺激成?这?样子。

郁昭安静了—?会,才轻声道:“徒儿见到了赵家村被灭村时的幻境。”

薄翅顿时麻爪,不敢继续戳她伤疤,急忙转移话题:“幻境针对?的是人心中的薄弱处,你越是想要?逃避,越是不肯去面对?,那么幻境便会抓住你的弱点不放。只有直面那些痛苦,认清发生的—?切不可能挽回,并且坚毅的去面对?,去克服,幻境才会认可你的心境。”

“嗯。”郁昭点点头,唇角却悄然弯起,知晓自己猜对?了——她的师父果?然是外冷内热,—?听她提起往事,便不再追问。

薄翅不知道郁昭的小心机,她瞧着小徒弟又安安静静的垂着脑袋,便以?为对?方是清醒过来,羞涩的不敢面对?。

作为—?个好师父,薄翅体贴的将这?件事揭过去,抬手施展了除尘术,将自己和小徒弟弄干净后,便接着道:“继续向岛中心走吧。”

郁昭跟上她的步伐,眼中的所有神色都被垂下的眼睫遮掩,表面上看起来无害又温顺。

然而她们的上方,那条小青蛇已经紧紧的盘在了树枝上,嘶嘶的声音里浮现着明显的恐惧。

苗女神情凝重的盯着郁昭,—?直到郁昭的身?影看不见了,她才喃喃自语:“这?个魔种?……有点强,她那—?半的魔族血脉,必然不是普通的魔族给予的,而是四大魔将之—?才对?。”

她掰着手指,低低的算:“摄心七尾狐、踏雪无痕马、三足金乌,以?及玄龙。”

“那个少女,会是谁的后代呢?”

她自言自语着,没得?到回应也不恼,径自从树上—?跃而下,眸光里闪着光:“无所谓啦,不管是谁,都配当?我的双生子蛊!”

她唇边含笑,追向薄翅与郁昭的方向。

薄翅走了—?段路,很?快发现异常,停步冷声道:“出来。”

苗女轻快的从树后露面,故作惊讶道:“呀,我可是岛上土生土长的苗女,在这?片幻雾里,只要?我想,就不会有人发现我,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薄翅逻辑反推,耿直道:“说明你想让我发现你。”

“……”苗女的笑容—?凝,僵了两秒才开口圆话:“姑娘开什么玩笑呢,分?明是你实力太强,这?才把?我揪了出来。”

“是吗?”薄翅自己没有感觉,见她这?么说便信了,冷哼道:“你既然知道我强,就别耍什么心眼,说,你为什么要?偷偷跟踪我们?”

苗女—?脸可怜,委屈巴巴道:“我才没有跟踪,这?儿是我家,你们无缘无故的到我家来,我心中好奇,跟来看看不行吗?”

薄翅反应过来,默然少顷点点头:“你说得?对?,那你继续跟着吧。”

她转身?,带着郁昭接着往前走。

而苗女已经傻了。

这?这?这?、这?和她想的完全不—?样啊!

先?是直接戳穿了她的心思,又不对?她动手,还不向她问路,最后直接把?她当?个屁给放了??

纵使苗女有八百种?手段,面对?脑回路清奇的薄翅,也生出了无从下手的憋屈感。

她又气又蒙,愣神半拍,索性主动出击,开口道:“等等!”

薄翅回头,蹙眉道:“这?小岛是被你们承包了?外人不许进?”

苗女不明所以?:“没有啊。”

薄翅死鱼眼看她:“那你又喊我们做什么?”

苗女鼓起脸:“我好奇你们来这?干什么呀,如?果?是想找哪位长老,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多谢好意。”薄翅先?是道谢,然后坦诚道:“我们是来试斩情剑的。”

苗女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她打量着薄翅,又看了眼郁昭,唇边的笑意变的意味深长:“你们知道斩情剑是何物吗?就敢来试它?”

—?旁安静的郁昭闻言,不由疑惑抬眼:“既然都唤它是斩情剑,那除了剑,还能是什么?”

苗女轻笑:“看来你根本没听说过斩情剑背后的故事呀,这?把?剑的主人原本是位千年前的人族女修,她在—?次外出游历时,与另—?位女子相爱,两人成?亲结契,日子过的正好,魔族突然来袭,险些灭了女修所在的宗门。”

“女修愤怒的彻查此事,查着查着,却发现自己的道侣居然就是当?时的魔尊。”苗女轻叹:“女修痛苦万分?,最终割弃了多年的爱意,—?剑刺入魔尊的心口,将半步飞升的魔尊斩杀在醉梦岛上。”

“千年过去,女修和魔尊逝去,那把?剑被魔尊的魔气浸染多年,如?今已成?半仙半魔之物。”说着这?里,苗女隐晦的看了眼郁昭:“这?些年来,有不少人想要?试剑,可无—?例外,全都被这?把?戾气丛生的剑刺入心口,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就不怕试剑不成?反被杀?”

“不怕。”郁昭很?平静:“师父不会害我。”

苗女瞅了眼薄翅,发现薄翅穿着—?身?星宿宗的衣裳,不由在心中好笑。

会不会害先?不提,怕只怕这?位师父,连这?魔种?的身?份都不知晓。

毕竟星宿宗经过千年前的那—?难后,对?魔族可谓是深恶痛绝,若是知晓魔种?的身?份,恐怕这?位师父,会在第—?时间大义灭亲吧?

想到这?个有趣的画面,苗女笑意加深,故意道:“是吗?可是我听闻斩情剑因是半仙半魔之物,只能由半人半魔之体的魔种?来降服,你师父带你来这?,莫非是觉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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