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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人不是甚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是以隐在市井街巷,极难寻着。他查了好几载,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依照线索来了永宁,末了却发现此人早已隐姓埋名。要从熙熙攘攘的永宁城翻出此人踪迹,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丛昱摇了摇头。
祁荀默声不语,说不清甚么情绪,兴许是失落惯了,是以这一次的答复,也在意料之中。
“既已查到此人来了永宁,去每家药铺挨着问便是。她身患哮喘,免不了抓药缓和,问时多多留意。”
夜里静了一瞬,空荡荡的街巷蓦地传来竹梆子敲锣的声响。巡夜的更夫提着灯笼游走在七弯街的巷子里。
清脆的“咣咣”衬得夜里愈发寂静。
一慢两快,拢共三声。三声过后,一片悄然。
“主子,子时了。”丛昱垂首作揖,好意提醒着时辰。
他家主子兴许不困,可他疲累一日,站到这个时辰,上下眼皮俨然不太对付。
祁荀的精神气儿素来不错,先前应郓军务繁忙,丛昱困得不行,可小侯爷呢,一熬就是翌日丑时。
“行了。你回去歇下吧。”
此话一出,丛昱清醒了大半,他又惊又喜地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问道;“我能歇下了?”
小侯爷好似心情不错,先前他怎么暗示,祁荀都视若无睹。
今日倒是反常。
“我真能歇下了?”
丛昱是个不争气的,主子待他太好,他也心慌,总觉得哪儿不得劲。
见祁荀不说话,丛昱正要抬脚退下,一声“且慢”,惹得他脚底打滑,险些跌在地上。
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主子还有何吩咐?”
祁荀静默半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抿了抿嘴,极其不愿地开口问道:“我像不像山野恶匪?”
丛昱心里‘咯噔’一下,主子怎问这样的话?
他本能地想要点头,莫说甚么山野恶匪,便是说他索命阎罗也不为过。
有些人虽生着一张谪仙清冷般的面容,实则是睚眦必报、下手狠辣的性子。他初来应郓时,年纪尚小,军营将士被他那清冷的面容骗去,只以为是他徒有相貌,没甚么真本事,是以多有不服。
直至他下令绞了多嘴传谣之人的舌头,舌头玄于帐顶三日,将士们才面面相觑,收敛不少。
一想起那血淋淋的舌头,丛昱浑身哆嗦了一下:“属下觉得...小侯爷是英勇骁战,威风凛凛,与那山野恶匪自是沾不上关系的。”
这些巴结奉承的话,祁荀头一回觉得有些受用,眉目逐渐舒展。
夜里,月朗星明,只他不动脾气,银白色的月光镀在他身上,确然如白念初见时那般,清清冷恍如谪仙。
丛昱领命退下后,祁荀也翻身入府。
四人一室的偏房内,鼾声交替。祁荀脚下功夫极好,翌日清晨醒来时,余下三人皆不知他昨日□□出府一事。
自央醒得早,他起身时精神抖擞,显然是彻夜好眠。只他身侧的祁荀,打睁眼时前,就没甚么好脸色。
自央觑了他一眼,眨着无辜的眼问道:“阿寻,你昨日没睡好吗?”
祁荀冷笑了一声,提起自央搭在他膝上的手,甩落后一言不发地出了屋子。
今日扶安院内事项不多,早膳过后,吴管事随意给出几个差事教他们自行分配,大约是清点、修剪花木、清扫和提水的活。
吴管事话音方落,除了自央和祁荀外,余下二位眼珠子滴溜一转,迅速拣了轻松容易的活。
“吴管事,我瞧着修剪花木也是需要本事的,我们几人当中,也唯有阿寻身量修长,修剪起院内的海棠树来应是得心应手的。”
元金元银是同腹而出的兄弟。说出此番话的正是弟弟元银。
扶安院内植了不少花木,有些树年岁久远,如今已蹿出屋檐,修剪时需翻上爬下,很是费力。
这些体力活于祁荀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起不来甚么作用。只他瞧不惯元银油头滑的模样。这种小心思若是放诸军营,依照军法,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
兄弟二人满肚腹的坏心思,择了轻轻松松地活儿后,不等旁人应下,元金脚下抹油,一会儿就去了清点物件的杂房,元银则抢过门脚的木笤帚,埋首随意挥扫着。
自央落得挑水的活,修剪花木的差事自是落在祁荀身上。
四四方方的院内,种满了海棠树。海棠树高百来寸,缀满了花苞,花苞处透出些粉白,像欲说还羞的娇美人。
只那枝丫许久未经修剪,眼下已有些杂乱无序。祁荀从未修剪过花木,侯府里边种植的皆由下人打理,他从未经手。
修剪花木也是个讲究的细活,他先前在将军府小住时,将军夫人极爱花木,一得空,夫人总会同他说些修剪的要领。
祁荀记性极好,虽时隔十几载,他仍能清晰地记起修枝的门道来。翻身上树后,只听闻几下枝条断裂的声音,那些交叉杂乱的长枝便落入他的掌心。
祁荀垂眸瞥了一眼偷懒无力的元银,院内的地面日日清扫,是以没甚么显眼的脏物,正是因为如此,元银握在手里的笤帚活像是道长手里的拂尘一般,压根没使上甚么力。
唯有几次使劲,是元银路过他身下的海棠树。
树枝可堪落脚的地儿极小,元银笤帚的长柄一下下的撞着树干,存心同他过不去。若不是他身手了得,站得稳直,想必此时元银已然奸计得逞。
思及此,祁荀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他掌心微松,腕间送力,手里的头紧握的树枝恍若去了箭头的羽箭,齐刷刷地打在元银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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