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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暄见?萧煜来了,像见着救星一般,忙站起来奔到萧煜身边,朝他揖礼。
萧煜却有些忐忑地看向音晚。
音晚逆光跽坐,容色白皙清透,唇角噙着薄笑,像窗外积雪般湛凉。
他踯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音晚先说话了:“你把他领走吧。”她声音平淡,带着深深的疲惫厌倦,转开眸子,不去看他们了。
伯暄不舍地看向音晚,犹豫低喃:“母后……”
音晚转过头来看他,像两人第一次说话般,柔声细气:“以后不要再叫我母后了,我并不是你的母后。”
伯暄的眼眶登时红了。
音晚瞧着他,叹道:“咱们大概缺了些母子缘分吧,这也无妨,你有父皇就够了,他会将?你护得严严实实,有没有母后,其实也并不重要。”
伯暄低下头,嗫嚅:“对不起……”
音晚唇角微勾:“不错,还有些长进,知道错了要认。”
伯暄手指蜷曲,紧抓着他的罗红地银泥袍袖边缘,微微颤抖,却忍着没有哭。
音晚无趣道:“怎么还不走?再站下去,一会儿哭了,难不成还要我哄你吗?”
伯暄吸了口气,朝音晚深揖为礼,霍得转身跑了出去。
萧煜朝望春使了个眼色,望春连忙追过去。
音晚散漫仰头看了萧煜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萧煜来得匆忙,甚至连垂旒冕冠都没来得及摘下,十二旒白璇珠迎着阳光闪烁,把面容衬得有些模糊。
他道:“我知道你生伯暄的气,你生气也是应当的。”
“你错了。”音晚摇摇头:“我从前生过气、伤过心,可现在不气了,也不伤心了,因为他于我而言,可以什么?都不是。”
她仰面直视萧煜:“但你不行?啊,你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所以,我为什么?要生伯暄的气,为什么?要去生不相干人的气,我要气也是气你,要恨也该恨你。”
萧煜怔怔看着音晚,向来牙尖嘴利的他,竟也会有这般词穷的时候。
他默了许久,才说:“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就权当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
音晚笑了:“好啊,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我这不是一直都很给他父亲面子吗?不管他的哪一个父亲。”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的僵持。
跟在萧煜身后的荣姑姑实在看不下去,陪着笑脸上前说和:“快到午时了,陛下还没有用膳,不如在昭阳殿用一些。”
音晚也冲她笑,语调和婉,慢条斯理:“我早膳用得晚,现下还不饿。”
说罢,她站起身,说外面雪停了,想出去看看雪。
萧煜皱眉道:“外面凉路又滑,你出去做什么??”
音晚一脸天真烂漫:“因为我想去啊。”
萧煜叫她梗得胸前发闷,目光沉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妥协:“多穿些,我陪你去。”
望春正送完伯暄回来,瞧见紫引给音晚系鹤氅,像要出去,一时有些心疼萧煜,凑到他跟前嘟囔:“陛下,您早膳就没用,下午还得议政,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还是吃点东西歇一歇吧。”
那厢音晚已经穿好披风,抱上手炉,极不耐烦地道:“到底走不走啊?”
萧煜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只有依言跟上去。
宫道上的雪已清扫干净,留下淡淡水渍,偶有黄叶飘过来,好似枯蝶被粘黏住翅膀,再也飞不起来。
琼楼台阁顶上还铺着厚厚的雪毯,天光映下,皎白晶莹。
音晚好像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由着性子左拐右拐,去了琼花台。
这是宴饮的地方,墙壁厚实,殿宇宣阔,在侧殿外还有个宽敞的露台,雕阑涂漆,横竖围过,正对辽阔无垠的湛蓝天空,而脚下便是浮延的九重宫阙。
音晚凭栏而立,萧煜小心护着她的腰背,防她掉下去。
她现在好像心情又好了,脸上浮着淡淡笑意,看向远处:“这里景致真好。”
萧煜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见?宫阙像一个个小方盒子,错落棋布在渠水草木之间,确实美轮美奂。
他歪头凝着音晚的侧颜,柔声说:“你若喜欢,我以后每天都陪你来看。”
“好啊。”音晚答应得痛快,斜身依偎着他,指向顺贞门:“你看,宫门开了,有人出去。”
萧煜道:“那是禁军在换防。”
音晚呢喃:“长安升平坊有一家酒楼,临街而建,二楼雅间的视野也是这般好,坐在窗边能远远看见?从街前骑马走过的将?军。”
萧煜揽着她,饶有兴致地问:“那晚晚曾经在那里看过哪位将?军?”
“你呀。”
音晚语调轻快:“除了你,我还能想看谁呢?”
萧煜讶异:“何时?”
音晚眉眼上挑,流淌着温脉笑意:“去年夏天,你刚剿灭叛将王猛,奉旨查抄勾结叛将?的承安侯府,正从酒楼前走过。”
萧煜记得承安侯,侯府上下百余口人,都是他奉敕擒拿斩杀。但是那一天是什么?情形,他走过了哪条街,路过了哪间酒楼,他却是记不得了。
他面露茫然。
音晚早就知道他不会记得了,也没有多么?失望,看向远方,目光微邈,淡淡说:“你那日骑着一匹红鬃骏马,穿着黑色锦衣,头上戴着白玉冠,腰间垂下一只特别好看的绣红色香囊,还让我寝食难安了一个多月呢。”
萧煜失笑:“你为何要寝食难安?”
音晚只淡笑看他,不说话。
萧煜明白了:“你以为是哪个姑娘送我的?”
音晚转头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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