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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意外的是厉承勋开口并没刻薄责怪,反而是淡淡一句:“他这性格怎么管今天这事都会发生。”他说出这句话,程弥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司庭衍亲生父亲。
厉承勋是真了解他自己这个儿子,目光从重症监护室内收回,看回司惠茹,没有颐气指使,声音稳重低沉。
“已经发生的改变不了,现在要紧的是小衍的心脏手术,这问题不能再拖下去。”
司庭衍是先天心脏病,生下来便和别人不同,且他的心脏问题不是稍动动刀子?就能解决,从小到大一直很严重,随时都会危及生命。
但因为目前这方面医术发展不成熟,所?以司惠茹也一直不敢冒这个险。
而这次意外使司庭衍这个拖延依旧的心脏病问题彻底爆发,再不动手术撑不了多久。
程弥听司惠茹细声问厉承勋:“要去首都那边手术和治疗吗?”
而她面前的厉承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说:“这些听专家安排。”
这时走廊那头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赶来,程弥循声看去,是早上给司庭衍主刀的心胸外科的主任医师。
对方赶忙走至厉承勋身边。
“厉总。”
厉承勋这时候已经没再注意司惠茹,看向对方。
医生明显早被通知过,跟厉承勋说明了一下司庭衍病情,又说拖着情况只会越糟糕,但手术风险也大。
厉承勋自然知道,这小儿子的身体他早就清楚。
他将身后从首都带来的专家介绍给负责司庭衍这位主任医生,从首都带来这位在心脏病这方面医术高超精湛,到时候司庭衍这心脏病手术就要交给他主刀。
重症监护室不能随便探视,厉承勋问了下身边男助理:“大的在几楼?”
这时是他身边女人开口:“十七楼。”
十七楼,程弥从来没去过那里,一般人也上不去。
程弥知道他们说的是厉执禹,厉执禹跟陈招池打?架后住院了。
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医院里,且肇事者都是同一个人,如果这回不是陈招池已经绝命。
程弥在想他如果他现在活着,也活不了多久了。
听身边人说完厉执禹在哪个病房,厉承勋说:“行?,走吧。”
又看向司惠茹:“先走一步。”
司惠茹点点头。
厉承勋他们如风来如风去,很快走廊上浩浩汤汤的人再次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程弥看着他们消失在电梯的身影,收回了目光。
而后,落向了一层玻璃后的司庭衍。
程弥回家洗澡换了身衣服,到警局那边做了笔录。
黎楚陪她一起过去的,在外面等着。
程弥出来后,两人都没听司惠茹的话回家,出租车径直开往医院。
又回医院后,走廊上那排椅子?上只有司惠茹一个人,黎烨衡估计又被工作?电话缠身,到楼梯间里接电话去了。
司惠茹坐在椅子?上,已经没再像早上那样眼泪汹涌,只是眼神是空洞的,眉眼间安静,伤愁情绪笼罩全身。
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弥和黎楚走了过去。
司惠茹一开始还不知道她们回来了,直到她们两个走到她身边,司惠茹余光里注意到,突然回神。
看到她们两个,她稍讶异:“怎么不回去休息?”
“没事,不困。”
这种时候,她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睡得着。
程弥在椅子?上坐下,她虽现在看起来跟个正常人一样,已经洗去满身血污,情绪也早也平复,和平时状态无?二。
但其实脑里思绪还是乱的,紧紧缠着快要崩掉的细线。
在重症病房里躺着的司庭衍,每多睡一秒,紧绑她神智的线便会越来越紧。
程弥没看黎楚在她旁边坐下。
黎楚看到司惠茹发白发皱的双唇后,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大家都一滴水不沾,连饭也没吃。
而现在这里,也只有她还能替她们想到这件事了。
黎楚跟她们两个说:“我去楼下带几瓶水上来,顺便买几个饭,你们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不用,”司惠茹连忙要起身,“阿姨去买就好了。”
黎楚没让:“您坐着吧,我去就行?。”
说完便直接转身下楼了。
司惠茹争不过她,便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了。
早上太阳就探头那么一下,刚在过来医院的路上,程弥听出租车上收音机说这两天奉洵要下大雨。
程弥坐在司惠茹旁边。
她说:“阿姨,这事怪我。”
她如实?坦白,被责怪被埋怨的心理她从来不用做准备。
但即使如此,再出口那瞬间,她整个人却仍犹如从头到脚垮散了一遍。
从昨晚死了一遍又一遍。
因为那个人是司庭衍,不是别人。
是司庭衍。
司惠茹沉默了两秒,没说怪不怪她,而是说了一句:“小衍他爸爸有句话说的是对的。”
她说:“小衍这性格再怎么管今天这事都是会发生的。”
司惠茹声音照旧很温柔,看着她:“程弥,阿姨不怪你,小衍也不怪你。”
程弥心脏被抓了一把。
她回过眼,对上司惠茹视线。
司惠茹看着她,眼眶红色还没淡去:“即使阿姨不想小衍躺在里面,但阿姨同样也不想看你躺在里面。”
一句话,程弥心脏瞬间胀满酸涩。
心性柔软的人向来要承受更大悲苦。
司庭衍是司惠茹的全部,她疼司庭衍,但她也疼程弥,疼黎楚。
如果今天不是司庭衍救程弥,程弥也要遭受苦痛。
她也会心疼,所?以她谁都不怪。
只要她这些孩子都平平安安。
程弥眼眶发涩,看向了窗外。
那两天,果然如出租车上收音机说的那般,奉洵下起雨。
重症监护室外光线很暗,很冷,走廊长长的一片白。
而司庭衍昏迷不醒,他没有醒过来看她。
隔日早上黎楚下楼去买早餐。
医院住院楼是灰色的,雨丝淅沥,地面湿泞。
拎着早餐回来的时候,黎楚在医院外碰到了陈招池朋友。
和陈招池鬼混时,黎楚经常和他们一起喝酒,一眼便认出他。
对方明显在等她,朝她走了过来。
黎楚打?着伞,看对方一直走到她面前停下,落到伞面上的细丝轻溅她鼻尖上。
两把黑伞面对着。
陈招池兄弟告诉她,陈招池是骑摩托飙出盘山公路。
黎楚其实知道,这人连死都轰轰烈烈吸人眼球,新闻上报导了再报导。
走得很洒脱,自杀对他来说可能就是玩一场极限死亡,单纯觉得这世界上没再有什么好让他玩的,就去死了,而不是恐惧。
男生又递给她一部手机。
黎楚认出来了,是陈招池的。
“招哥那天晚上喝酒扔我们那的,我们看里面有点东西,想着拿来给你看看。”
黎楚视线落在上面,没去接。
她说,是他让你们拿给我的吧。
陈招池从来都不体贴,他即使死了,不在这世上了,也会要她一辈子?记得他。
对方一下哑言,手机在两伞中间,不断落满雨滴。
男生又说,陈招池非他杀,公安部门出具死亡医学证明书后,遗体已经运到殡仪馆。
问黎楚要不要去看他。
雨伞上雨滴淅沥,满天灰暗。
黎楚一句话没说,也没去接手机,转身走进了医院住院楼。
奉洵殡仪馆在南,那天黎楚在北,朝北走。
……
“下辈子?我比江训知先去找你。”
“我怕我会忍不住欺负你,下辈子?你见到我,要先告诉我,不要欺负你,我会听听你的话。”
“我知道你恨我,我终于做了一件让你高?兴的事,看在我死了让你高?兴的份上,去殡仪馆带走我骨灰,我喜欢你抱我。”
“黎楚,下辈子?爱我。”
这些东西,那天过后全都尘封在那部手机里,再也不见天日。
殡仪馆里,尸体无?人认领后火化,骨灰保留三个月。
直到人来将他带走。
而直到最后一天,陈招池那点骨灰由殡仪馆处理掉,黎楚也从没踏至过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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