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天阔雪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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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怔怔地望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才慢慢道：“我倒是见过这般大的雪，是在华山顶上……”他突然遥想葬身于华山的洪七公和欧阳锋，想到这两人生前是当世武林人人敬畏的“五绝”，身后却埋入坚硬的泥土中，此时也任茫茫白雪覆盖了两人的墓碑，也任墓中虫蚁尽情地啃噬着自己的尸骨，同平常人原也没什么区别。杨过叹了一口气，当此寒风夜号、漫天冰雪之际，平素的争荣夸耀之心皆化为云烟消散，连素来看重的恩怨情仇都仿佛飘然千山之外。此刻，除了生与死之外，大概什么都不再重要。

郭芙本自托着下巴，等着杨过接着往下说，杨过却停了半晌都没有开口。郭芙转过头去，见杨过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怔怔出神，她也不想追问，便同杨过一起看起雪来。

过了许久，大堂的篝火渐渐地熄灭了，只余一道袅袅的青烟若隐若现地飘散在空中。堂中的人们也声息渐悄，带着自己或忧或苦的心思沉入了梦中，不知道上天会恩赐怎样一个明天。

郭芙慢慢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小手揉了揉自己困乏的双眼，揉下几滴泪来。杨过见了，轻声道：“芙妹，不如你靠在我的后背上，稍稍合一合眼睛——”他唯恐郭芙不应，便又忙加上一句：“我也不知怎的，老觉得自己的背心处冰冷得紧——我们正好互相借着取暖……”

郭芙揉了揉冻得有些发木的脑袋，思考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将位置挪到了杨过身后的空当处。郭芙的小脑袋从杨过的肩膀上探出来，打量这客店的大堂，一室的昏暗与寂寥，只有远远近近的打鼾声伴着窗外的狂风呼啸。郭芙忙缩了缩脖子，她性子便是再天真娇憨，也不敢踏踏实实地睡过去的……不过此时，倒也不同了：躲在杨过的身后，杨过用身子和墙角为她拦出一片小小的安全地带。

郭芙心中感激杨过，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粉唇张张合合了几次，感激的话终也没有说出口，她双手在嘴边连连哈了几口暖气，伸手按在杨过后背的背心处，捂了片刻，才问道：“杨哥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冷么？”

杨过肚内暗暗好笑，却低着声音道：“不冷了，芙妹，多谢你啦！”郭芙抿嘴一笑，终于捱不过困意，右手依旧捂在杨过的后背处，将半边脸蛋贴在自己的手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杨过听得身后之人呼吸慢慢地变得平缓，显然已经睡熟，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将被郭芙压住的披风轻轻地扯了出来，再向后一扬，那披风便将熟睡的郭芙兜头盖住，遮得她严严实实的，好似一个小小的帐篷，将郭芙与外界隔离。

杨过听郭芙小声地呢喃几声，忙挺直了脊背，唯恐吵醒了她。郭芙的脸颊蹭了蹭自己的手背，好像在撒娇一般，便又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