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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樱时没在渡口上船。
她不想再和那个人有任何瓜葛,哪怕是不见面。
抹去眼泪,手里拎着一坛酒,慢悠悠地沿着水岸边走。
南疆终究是蛮荒之地,没走多远河道就渐渐变窄,两岸又开始难觅人烟,旷野无垠,连天都显得低低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一辈子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她觉得好累,很想停下来。
但两条腿却像完全超脱了心神控制,仍旧一步步地继续向前迈,仿佛下意识地不容她有丝毫的喘息。
难过么?
似乎也麻木了,她只是空怅,魂被牵着飞,几乎要离体而去,即使紧赶着脚步也追不上,只能一刻不停地走,像发疯一样。
只有这样才不会给脑中留下空闲的余地,去想那些如今已然无谓,却足以让她肝肠寸断的事。
然而,她终究还是有一霎的疏神,让那张冷毅俊美的脸毫无防备地浮现在脑海间。
眼中却不是那种习以为常的审视,反而目光脉脉,恍惚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谢樱时像被重锤击中似的,胸口闷痛,脚步歪斜,踉跄着捱到前面那棵大树下,颓然坐倒。
既然都已经说清楚了,为什么还这般放不下。
她想不明白,咬唇克制着浪涛般汹涌的心潮,忽然想起手里那坛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抠开封泥。
才刚举起来,没等仰脖灌下,酒坛就被蛮横地加手夺过,在她的注视下被丢在一旁摔得稀烂。
谢樱时望着四分五裂的陶片,酒水淋漓泼洒在草丛间,大河支流般四处漫淌,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汇集到一处。
怔怔出神半晌,散乱的目光才重新收敛,望向秦烺那张横眉瞪眼,恨铁不成钢的脸。
“总算来了?”
之前她早已沿途留下了记号,只有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才懂,所以对他的突然出现并不意外。
“还好意思说!”秦烺怒声回怼,怒其不争地垂睨着她,“看看你这副样子,为那个姓狄的,值得么?”
确实有点可笑,可她偏偏就一头栽进去了,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
谢樱时木讷地扯了扯唇:“其实……你这会子挺瞧不起我的吧?”
“难为你自己也知道……”
秦烺刚嗤了一声,忽然听出不对味,盯着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其实跟皇甫宜也没什么两样。”
“得了吧你,人家将将熬到花信之年,才瞅准机会傍上阿舅,为的是篡夺你娘的位置,入主永昌侯府,那叫处心积虑,你这算什么?顶多也就是自作多情。”
秦烺满脸不屑,一屁股在旁边坐下,抬手抚了抚她脑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要想通了,从此跟他撇得一干二净,那就好了。”
谢樱时叹笑了一声,心中对他这般严人宽己地替自己开脱不以为然。
不管是自作多情,还是处心积虑,事实就是她的确曾经横插在狄烻和皇甫宓之间,但结果却是输得一败涂地,说起来,还不如奸谋得逞的皇甫宜。
秦烺见她不言语,只道是还在难过,对自己刚才那话多少也认同了,看她的眼神也缓和下来。
“有什么打算?”
谢樱时没回答,闷头揪着手边的青草,然后一圈一圈绕在指间缠紧,任由勒出的汁液血一般渗出来。
“瞧你现在也没什么主意,算了,听我的吧,还是回中京去……”
“我不去。”
秦烺才刚一提,谢樱时就立刻堵了回去。
“为什么?中京家里好歹一切都安稳些。”
“安稳?谢东楼根本不是我耶耶,中京那里又怎么会是我的家。”
谢樱时缓缓抬眼,凝着他因为紧张促然瞪大的瞳仁:“这次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其实,你们早就知道对不对?”
这事让秦烺大出意料之外,下意识地避开她的注视,面色有些尴尬,略想了想,叹声点头:“阿沅,这事不是故意瞒着你,我也是几年前从我娘那里偷听到的,但不过是个传闻而已,兴许是有人蓄意编造的,怕你胡思乱想,这才没提过。”
这话是谢东楼和娘亲当面说的,还能有假么?
再怎么遮掩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谢樱时淡笑了下,不再争辩。
秦烺见她神色越来越黯,不由有些慌了,赶忙挨过去安慰:“阿沅你想想,以阿舅的脾气,若不是亲生骨肉,他怎么会认你?又怎么会不向朝廷请旨,废了你娘的名位?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跟谢家没半点关系,你也永远是我秦烺的亲妹子!”
谢樱时稍感温暖,但也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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