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芙蓉帐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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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白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她没有那么孤单了。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等在原地的,走开了,就是一生一世的错过。

大概,形单影只的终归只是自己一个人罢了。

崔白一直看着周沅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压抑着的情感也在这一刻崩溃，他摸出怀中的帕子，紧紧的捂在胸口,他慢慢的跪在了地上,痛苦使他的心脏剧烈的收缩着，他却再也没有理由可以排解了。

他的阿沅，再也不会回来了。

直到走出去很远,周沅才抬起头来,她望着温柔的月光，大口的喘息着。她终于下定决心，与年少时的绮梦告别。这种感觉并不轻松，却又无可奈何。

半晌，她的嘴角溢出一抹坦然的笑意，眸子里微微闪着泪光,看向月亮，摆摆手，道：“崔白，保重了。”

她吸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朝着永寿宫的方向走去。不管怎样，永寿宫的灯火总是为她而亮着的，那是她在宫里的家。闭上眼睛，她仿佛能闻到宫里常年不散的檀香气，和略微有些潮湿的木头的味道。

这些味道，使她觉得温暖和安心。如果，再有一个等她回家的人，就更好了。“风雪夜归人”，她想起这句话，没有人等你，那么屋子只能叫做屋子，可如果有人等着你，那这屋子便可以称得上是家了。

有人期待你回来，你才算得上是“归人”罢。否则，回哪去又有什么不同呢？

周沅低头走着，视野之中猛地出现一双玄色的锦靴。她抬起头来，见李承浚就站在她面前，眼里噙着笑意，深深的望着她。

她以为他要问自己去了哪里，正盘算着要怎么开口，便见他的手掌裹住了她的手，道：“怎么这么凉？”

周沅笑着道：“夜凉如水，自然是凉的。”

李承浚将她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像是放心了一些，淡淡道：“进去罢。”

周沅点点头，凑近了他些，道：“今天清晏来了？”

李承浚“嗯”了一声，默不作声的将她揽在怀里，他担心她冻着。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他甚至担心周沅是不是也会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不觉微微侧目，不动声色的看向周沅，见她兴致正高，方才放下心来。

“陛下和清晏说什么了？”周沅拽住他的胳膊，眼睛亮得像是天边的银河。

李承浚停下脚步，低下头来，很认真的看着她，道：“朕问他，是否愿意舍弃一切也要保周汐一条性命。”

“清晏自然是答应的。”周沅莞尔道：“他待周汐倒是情深。”

李承浚望着她，他的眼珠带着淡淡的琥珀色，可表面的冷静之下，是一片波涛汹涌的心绪。

周沅忙把脸别开，不去看他。她想，若是再看一会，她怕是要被吸到这漩涡里去。

李承浚摇摇头，道：“他本是一口答应的。可朕告诉他，这个‘舍弃一切’是有具象的，他一生不可以入朝为官，要放弃尊贵的身份，一辈子只做庶民。就算周汐跟了他，也只能做奴婢，不能做妻子。若是他肯答应，朕便放了周汐，让她跟他回去。从此，朕便当这世上再没有周汐这个人。”

他的声音渐渐的和缓起来，道：“清晏是肯的，可姑母苦苦相劝，他便犹疑了。姑母告诉他，他不懂生活和时间会把人磋磨成什么样子。再美好的爱情也有消失的一天，到时候，他的付出和牺牲，周汐的失贞和过往，会成为他们刺向彼此最锋利的剑。”

“也许到那个时候，他会发现，自己今天的不顾一切反而会把周汐拖入更可悲的境地。自古名将如美人，是不许人间见白头的。”李承浚望着她，连目光也变得温柔，像是带了淡淡的悲悯，仿佛在害怕，自己的不顾一切，是否也会害了周沅。

周沅点点头，道：“阳阿帝姬说的没错，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谁能保证，我今天爱你，是不是过了十年，二十年还会爱你。若是到时候连这点情分都磨没了，那还不如只记着初见的样子各自安好。”

“朕能保证。”他很坚定的看向她。

周沅怔了怔，道：“保证什么？”

李承浚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管过了多少年，朕心里都只有你一个。”

周沅轻笑着，心头微微一动，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看向别处，道：“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周汐？”

李承浚抚了抚她鬓边的发，道：“本是该赐死的，不过朕看着清晏一片赤诚，就给他一个机会。明日一早，清晏会告诉朕他的选择。”

他的指腹微微触碰到她的脸，烫烫的，像是灼烧感，让她觉得全身战栗。她想要避开，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想，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她忙快步走了进去，甫一进殿，她便门紧紧的关上了。她靠在门上，心剧烈的跳动着，连同脸颊都像染了一层红晕。

李承浚轻轻叩了叩门，有些不安的试探性的问道：“阿沅？你怎么了？”

周沅将门打开，月光洒在李承浚身上，像是打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他就那样直直的站在她面前，眼里是她从来都视而不见的深情。

她不由得凑近他，踮起脚尖，轻轻含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