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崔家太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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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崔太微就这样直愣愣的站在永寿宫中时，有一个瞬间，周沅觉得自己眼花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站在崔太微身后挤眉弄眼的子青，弱弱的问了一句：“这么容易的吗？崔姑娘，你居然没有挣扎吗？”

崔太微冷笑一声，道：“我干嘛要挣扎？我本就是要来见你的，就算这个丫头不来找我，我也要想办法进宫来。”

她虽只有十三岁，长了一张俏生生的小包子脸，身量不高，粗略看着大约只到周沅肩膀处，可气势却一点不弱。只见她杏眼圆瞪，神色间带着怒意，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唇角呈“一”字向下抿着，双拳紧紧握着，仿佛已气极了，下一秒就要出拳似的。

周沅打量着她壮实的小膀子和圆滚滚的小胳膊，有理由相信，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在永寿宫中大闹一场，她和子衿、子青加起来也不够她揍的。

既然不能从暴力上压制她，那咱们就从内心里软化她。这是周沅一向的对策。

周沅调整好表情，脸上堆着温和的笑，道：“崔姑娘真不愧是将门虎女，佩服，佩服！不如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崔太微把头一昂，嘟着嘴道：“坐下便坐下，料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她虽这样说着，神色却明显松弛下来一些，拳头也不紧紧攥着了。

周沅顺势拉住她的手，动作自然的就像是领着自家妹妹一般。她的小手黏黏的，显然是浸满了汗水。

周沅心下了然，知道她不过是色厉内荏。也是，崔太微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初进宫里来又哪有不怕的。

可这次周沅倒是想错了，半盏茶下去，崔太微已经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只见她跪也不肯好好跪着了，而是一屁股坐在软垫上，身子向后仰着，还不时的抖抖腿，周沅觉得这孩子的仪态大概是被狗吃了。

“我说，你这个人看起来也挺不错的，怎么净干一些坏事？”崔太微嘴里嚼着一块芙蓉糕，含含混混的说着，神色间带着大家小姐的骄蛮和倨傲，但看上去并不让人讨厌。

周沅见她吃完了，忙又递给她一块海棠糕，周沅心里明白，这丫头大约是来为她哥哥打抱不平的，可说到底，的确是自己先拿刀捅了人家，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对。

既然是自己有错在先，听人家抱怨几句也是应该，便接着她的话茬道：“哦？我做了什么坏事？”

崔太微一骨碌坐起身来，直直瞪着周沅，道：“你伤了我哥哥的心！他那样好的一个人，你怎么忍心伤他的心？”

周沅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道：“崔姑娘，你懂得什么是伤心么？”自己的确是捅了崔白一刀，可伤身和伤心是两回事，伤身是法律问题，伤心是道德问题，伤人心这么大的罪过，周沅可不背。

崔太微怒道：“我怎么不懂？我亲眼见他一宿一宿的独自喝闷酒，喝醉了还口口声声的念着你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周沅的心狠狠的抽动了一下，她挣扎着，低声道：“可能是他太恨我了，连喝醉了也想找我报仇……”

崔太微双手撑着案几，大声道：“你是个大人，怎么敢做不敢认呢！唧唧歪歪的，和那些扭捏的女人没什么分别！当年我哥哥每天教你练完五禽戏，回来都笑得合不拢嘴，我看着他每天那么快乐，心里不知道有多喜欢你。可是后来，我哥哥就不那么高兴了，他经常彻夜不眠，总是半夜起来练剑，或者坐在屋顶上喝酒，一喝就是一晚上。我听说，你那时候和怀王走的很近。”

“后来，”崔太微的眼圈渐渐红了，道：“后来我阿爹为哥哥求娶了周家大小姐，她是京城第一美人，性子也和顺，不知道胜过你多少倍，哥哥原本死都不肯答应这亲事，可后来不知道我阿爹和他说了什么，他又答应了。可哥哥他也不见得有多高兴。”

“再后来，后来你把他伤成那样，可也不许我骂你……”

“太微。”殿外，一道温润如清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崔太微的话。

崔白走了进来，他微微垂着眼睑，行礼道：“太后娘娘，舍妹年纪尚轻，扰了您的清净，还请您见谅。”

崔太微随手揉了一下眼睛，便三两步跳到崔白身边，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

周沅从方才的震惊中略略缓过来些，看着崔太微现在乖巧温顺的样子，再想想她方才的样子，不觉感慨，原来这孩子刚才在这跟自己装大尾巴狼呢！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崔白到底是伤了身还是伤了心才是重点。

崔白宠溺的望着崔太微，他的眼睛本就灿若星子，看向崔太微的时候，便组成了银河，温柔的像是能掐得出水来。他伸手帮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道：“给太后娘娘道歉，咱们回去了。”

“不必了。”周沅赶忙说道：“崔姑娘性子活泼，我倒希望她能时常进宫来陪我说说话呢。我这里别的不多，各色糕点倒是管够的。”

崔太微听了两眼放光，正要说话，便听得崔白那温和似水的声音，道：“多谢太后娘娘，只是舍妹顽皮，她这个性子怕是不大适合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