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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如何。”桓微答得坦然。她倒不担心桓芙会将此事说出去。同为桓氏女,她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桓芙不会自毁长城。
桓芙“哼”了一声,又道:“我等愚钝,只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她话里有别扭的关心,桓微一愣,轻轻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可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话虽如此,桓芙颊上却渐渐飞红,略走近几步,凑近她耳畔忽地又道:“说起来,阿姊在荆州便能使得燕小郎君为你叛逃北燕,如今回京不过几天,又能勾得谢郎君为姊姊撒谎,十三可真是好生羡慕!”
桓芙虽是嘲讽,心中也是妒忌得紧。她还从未叫郎君如此体贴地回护过,不就是一张脸么!有什么了不起!
听她提及那人,桓微倏然转眸,眼中泛起丝丝冷意,“十三娘,慎言。”
“荆州之事,阿父已有决断,是婢仆诬告、阿姨误信。十三娘是要忤逆父亲么?”
“十三岂敢!”
桓芙檀口轻抿,甚是无辜地一笑,娉娉袅袅地出了亭子。
早有宫人等候在外,预备送三位女郎出宫。桓萝茫然地望着长姐,欲言又止。
……
元嘉被送进乾元殿的时候,殿中的舞乐才刚刚停止。
崇宁帝抱着几名身着妇人裙裾的男宠坐在御榻上,推杯换盏,弦歌丝竹。博山炉里香雾寥寥,殿中弥漫着一股脓腻刺鼻的甜香。
帝后失和多年,庾皇后极少踏入这宫中。闻说皇后来了,几名男宠慌忙跑下御座,裸足告退。
崇宁帝萧翊沉迷男色酒乐,才过而立之年便已形销骨立,停了羽觞,语气有些生硬。
“皇后同阿姊怎么来了。”
“妾今日若不来,至尊的江山怕是已不长远。”
庾皇后冷着脸,报了华林园中事。崇宁帝气得掀翻一桌酒盏,命人将元嘉按在地上,亲自抄过戒尺来,“啪”地砸在她背上!
“你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身为公主,理当匡扶王室、为家国计,你竟会为了一个外男屡次三番陷害高门之女!”
二指宽的戒尺,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玉叶金柯的嫡公主何曾吃过这种苦,惨然一声尖叫,宛如案上的鲇鱼蜷缩扭动起来,却被宫奴牢牢按住,动弹不得,涕泗交流。崇宁帝气得又在她背上抽了数十下,诘问庾氏:“同时开罪桓谢陆三家,这个女儿你是怎么教的?!”
“只是妾一个人的女儿么?”庾皇后反唇相讥。
崇宁帝一噎。他不喜妇人,自觉对皇后有所亏欠,对这唯一的嫡女也就宽纵了些。虽然闻说她为着那谢七为难过数位高门之女,到底以为不过小儿女间的龃龉,哪里想到,她竟敢害到桓氏女儿头上!
殿内死寂如长夜,只有戒尺打在元嘉背上的声音。元嘉公主瘫在地上,脸贴着金丝团绒的地毯,鬓发乱散,到最后已经没了哭的力气。可怜一位金尊玉贵的嫡公主,一日之间丢尽了所有的尊宠和脸面。
庐陵施施然进殿,瞧见侄女抬眼时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你今日被打是因为姑母告你的状么?”
“桓微纵然是我所出,到底也是桓泌的亲女,他若以此事责难你父皇母后,再顺理成章不过!”
“从前不过是不允他北伐,那老奴便敢顺江而下,兵逼朝廷。去年他新遭枋头之败,寿春又久攻不下,阿妧也可想想,如若没有军功,那老奴又该用什么来重立威信?”
自然是——行伊霍之举。
元嘉脸色煞白。
自己是未嫁女,做过的事皆会被算在父皇母后身上。而她今日之举,简直是给对方递刀!
“而你素日里惯常得罪的那些士族女郎,她们背后是拱卫我齐室的世家大族,如今瞧着是忠君爱国,你三番五次欺侮人家的女儿,人家难道不会心寒?”
“身为公主,你没有任性的资格!”
元嘉心底悔意翻涌,泪流满面。“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是阿妧错了,阿妧再也不敢了!”
庾皇后泪如雨下,冲上去紧紧搂住她,一声儿一声心肝地恸哭起来。崇宁帝神色沉郁。百年前,大齐金瓯有缺,胡人相继攻破东西二京,以琅琊王氏为首的世家大族南渡,联合吴地士族扶持镇守建康的元帝登基。齐室权柄就此下移,由世族大家把持。百年来历经七世,当轴士族换了数家,却始终无法结束皇权被架空的局面。
若是王陆二族,尚能与他留几分颜面。偏偏如今得势的是江陵桓氏!那老匹夫占着荆益二州,早有不臣之心。这唯一的女儿又偏偏不知好歹,被个谢氏郎君迷的三魂五道,竟然害到桓氏女身上去了!
这事好在是被阿姊按下了,如若翻至明面,桓公以此责难朝廷、诛除庾氏,届时他将如何?
眼瞧着母女两个抱头痛哭,庐陵也觉得事情差不多了,开门见山地道,“既如此,便请圣上赐婚,彻底绝了元嘉的念头。”
元嘉本以为姑母是撺掇父皇要给自己订婚,哭声一滞。不想她道:“如今老奴已坐拥荆益,遥制朝廷,再与王氏结亲无异于猛虎添翼。”“谢氏却是新出门户,又忠于皇室。我那不肖女既与谢七郎有了肌肤之亲,不若与王氏绝婚转而联姻谢氏。既能掩过这丑事。也能稍稍遏制老奴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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